第二七八章 遊士之沛救世端(五)(第2/2頁)

長桑君卻遊歷各國,方言精通,之前聽那患者一說病症,又觀其顏色,心中已經八九不離十,這並非是什麽疑難病症。

可不想他曾以為墨家醫術也必精通的想法,就被這女巫所破滅,這樣的疾病竟然不知道要怎麽治療?

長桑君心中大怪,去歲炎熱,臨淄多發疫病,墨家傳草藥而治,抑制的病情,又講了許多道理,用了許多管理的手段,使得疫情沒有擴散。

以長桑君來看,非有幾十年行醫的經驗,是不能夠這樣處置的。只是他卻不知,防疫一事,醫術只是一方面,更為重要的是組織力和知道病情傳播的原因所進行的阻隔。

因為不知,所以以為墨家醫術精通,今日一見不免吃驚。

眼見那患者長嘆一聲,就要離開,長桑君便開聲問了幾句,那患者時時點頭,臉上竟露出驚喜之色。

不多時又開出幾味藥物,如何服用也都說出。

一旁的女巫見此,急忙起身拜而行禮道:“墨家弟子蘆花,不知先生何人?這病又是何病?除了這些草藥還有別的辦法可以醫治嗎?”

說罷,從旁邊拿出一本草帛編織在一起的紙頁,似要記錄。

長桑君卻不回答,反問道:“你的醫術,連這樣的疾病都不能治好,難道可以行醫嗎?”

蘆花的醫術,若以此時論,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跟適學了一些道理與急救包紮,有些道理是此時的人所不知曉的,可謂很高。

但真正的醫術和經驗,莫說是比長桑君,便是此時剛剛成年的秦緩也相差甚遠。

這些年她也算是被趕鴨子上架,到處詢問一些鄉間的治病草藥,積累起來編纂成冊,以此教授其余男女,所能治療的疾病並不多,但卻不能說無用,至少在一些推廣不喝生水、夏日防暑防疫、簡單的傷風的方面是有效果的。

墨家靠著這些簡單的醫術,來聚攏眾人,近滕鄉最早開展工作的也都是靠著“施符水”這樣的救人手段開展的。

長桑君剛才小試牛刀,蘆花自然知曉眼前這人必是醫者,急忙請教。

不想對方詰問於她,她卻不再是數年前的山野村姑,而是跟隨墨家眾人闖蕩多年,氣質大為不同。

見對方詢問,知對方本事,便小意回道:“我墨家醫術不高,但卻也能治療一些小病。適曾言,有總比無強,難道不是這樣的道理嗎?”

長桑君少見這樣的山野女子,聽她一問,片刻點頭面露微笑道:“是這樣的道理。我醫術雖高,可也多在大城巨邑,少去鄉間。有,卻是比無有要強。你的醫術,又是跟隨誰學習的呢?”

蘆花便指了指自己記錄下各種藥草的小冊子,將適所說的總結之法大致說了一遍。

看得出,這本小冊子非是一人所編,裏面的內容密密麻麻,顯然是積累許久。

長桑君隨意打開一頁,只見上面畫著一些草葉的模樣,下面寫著一些字,他認得不多,卻也看出是用極為繁瑣的文字記述這些草都長在什麽地方。

蘆花知道此人既來沛邑,又是醫者,必也與墨家心意相通,急忙說道:“適說,等將來沛邑的人識字得多,這本草藥集也編寫的多了,便可以如同學堂一般傳授許多人。”

“縱然有誤,縱然有些病治不好,縱然有些人都不能算得為醫者,可是至少也比沒有要強。散播四地鄉野,總能多救治一些人。”

三個縱然,自然不是蘆花自己想到的,而是平日聽多了這樣的道理,用的時候語從心出,根深蒂固。

長桑君也為這三個縱然所感嘆,將那本書冊放下,正色道:“這樣的道理,是我之前所不曾想過的。小病亦可致命,小痛亦能殘疾,天下人太多,我這樣的醫者卻少。”

“你們墨家此次便邀天下有識遊士,精通農工醫商之人匯聚沛邑,難道為的就是這樣的想法嗎?”

蘆花想到不久前墨家的一些宣傳,點頭道:“於醫一途,正是這樣的。”

“適曾說,如今天下群豪,醫中豪者為長桑君。草帛未出之前,師徒傳承以一傳一,其弟子或可得長桑君真傳,可終究一人之力難救天下。”

“若長桑君這樣的醫者能夠來到沛邑,將其所知藥物寫下記錄在草帛之上,便傳於識字之人。縱然學會的人,可能及不上半個長桑君,但勝在數量多。”

“長桑君走入草帛,傳於萬人,所能救下的人,必然是多與長桑君的。其余農、工之類,也是如此。”

“天下太大,不是靠幾個豪俠無雙之人,就能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