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零章 荊宋弭兵君心撼(八)(第2/3頁)

這不是正式的會面,一如當年漢文見賈生。

只不過墨家重鬼神,這一次楚王卻不問鬼神問天下。

楚王知道墨家眾人不喜禮儀客套,也知道這次會面時間很短,有許多話未必能夠問的完。

他與適之前已經見過一面,知道此人言辭尖銳又善於挑撥離間,制造矛盾,因此也就沒有動那些說動說服或是諷刺的心思。

楚王拜問道:“以先生看,以墨家看,寡人可以做利天下而一天下之君嗎?”

適對曰:“不能。您連楚國都不能一,又怎麽談得上天下呢?您連尚賢都無法在楚國做到,所以您不需要考慮什麽利天下一天下之事。”

“正如您馬上就要餓死了,卻不問我哪裏有吃的,卻問我吃太多撐死怎麽辦,這難道不是可笑的嗎?”

楚王聞言,默然無語,也沒有慍怒,反倒是長嘆一聲道:“先生那日所言,加強王權強楚四策,我極有感觸。我想,當年文王聽於太公、秦伯見於百裏奚,這感受竟是一樣的啊?”

適大笑道:“您的話,實在是在誇贊自己。”

楚王臉上微紅,終於稍微有些不滿,說道:“我縱不如文王,但難道秦穆也是遙不可及的嗎?”

適搖頭道:“我並不是質疑您的才略,而是認為你所做的比較是可笑的。文王之有四友,之有虎賁甲士,群臣用命,並無二心。”

“穆公即位元年,即親帥軍與茅津大敗戎狄,群臣折服。鄰晉又有重耳、夷吾、驪姬之亂,秦人無憂。”

“可反觀您呢?你可能做到如文王一般統禦群臣,士無二心?”

楚王搖頭。

適又道:“難麽您難道帥軍作戰勇猛大勝,收服了百姓士人之心嘛?”

楚王臉上一紅,心中大怒,知道適說的是什麽意思:人家秦穆公那是帥軍開戰大勝,聲威壯闊,你熊當領兵北上爭霸,被墨家數百精銳偷襲將你俘獲,你覺得眾人會服你嗎?

他心中既怒,就要起身,可終究一想,事已至此,便是發怒也不能改變,於是拜道:“這也是我所不能做到的。”

適回拜道:“您能夠忍耐怒氣,這我就可以繼續和你說下去了。”

楚王再拜道:“先生請繼續。”

適又問道:“秦穆之時,晉有驪姬之亂。那麽您現在面臨的,可是那個驪姬之亂時候的晉國嗎?三晉合力,您的將軍可有能夠擊敗吳起的?您的令尹可能比得上季充君?您的兒子也能比得上魏擊?您的威望難道可比的上二十年前在黃池雍丘大敗楚人的魏斯?您的楚國可比得上破中山奪西河戰姜齊的魏?”

楚王再度搖頭,心中黯然,又道:“此人看天下之勢,如此清晰,墨家果有手段。他既問了,那一定有對策,我且詢問一番。”

待適又問了幾句後,楚王嘆息道:“這些都是我所不如那些人的。先生您說的對啊,這是我不能夠和他們相比的。”

“可難道不正是因為不能夠相比,所以我才對您當初在帳內所說的變革之法極為贊賞嗎?楚若不變革,只怕數千裏皆要亡於後輩之手。”

適急忙道:“楚之千裏,是否亡於後輩之手,這是您的事,也是您的宗廟與社稷。墨家既不認為您是可以利天下、一天下之君,那麽這些事也就與我們無關。”

“只是,魏人也非有利天下之心,也非是一天下之君。所以,為了保持各國平衡,戰端十年不起,楚的變革我們還是希望能夠看到的。我們只是利用楚人來保證三晉不能夠侵吞各國而已。”

“請您一定要弄清楚,墨者並不是在幫助您,只是為了天下的暫時的安穩和弭兵休戰,讓百姓休養生息。”

這是立場問題,一定要講清楚。

楚王知道墨家的那些規矩,也知道墨家做事一定要符合其大義道理,但聽適這樣一說,心中還是有所期待。

如今看來,適的意思裏竟然有幫助楚人加強國力的意思,連聲詢問。

適便講了一番墨子常說的“節用”和“再生產”的道理,又道:“如今我墨家之所以派我來見您,正因為您有非攻的機會啊。”

“您當初立下三年之約,只怕想的是破了商丘三年之內占據優勢。可您沒想到會被我們擊敗,所以您現在除了防守三晉之外,三年之內是無力北上的。可三年之後,只怕三晉更強。”

“所以,不管您真的是想非攻,還是不過為了喘息為了日後我墨家可以助你們守城來維護弭兵之約,您都要非攻。”

“論跡不論心,你到底是要非攻的。所以可以配合節用,發展楚國。”

“上回與您看到的那些鐵器,還有您之前看到的火藥,以及一些良種作物,都是可以出售給您,讓您用來讓百姓生產以增加財富的。”

“而天下產鐵之法,墨家最強。天下產鐵之地,如今以沛地為最。暫時,沛縣產鐵,您需要保證沛縣不被越、晉、齊等國攻擊,這樣才能夠源源不斷地得到鐵器和火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