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禹聖故法泗水清(六)(第2/2頁)

那些想要給“講道理”的墨者一個難堪的小吏按照以往的習慣,跪坐在蒲草上,四周安靜下來後,紙張分發下來。

適在那屈著手指頭,算著多久才會出現轟動和不滿。

才屈了三下,就有人站起來怒氣沖沖地質問了一句。

“這上面的字,我們並不認得!”

他這一說,其余那些小吏也都紛紛起身,頗為不滿,吼道:“墨者就是這樣選賢的嗎?”

適沒有看他們,而是面向著在外面看熱鬧的民眾道:“你們說,連字都不認得,這能算是賢才嗎?”

看熱鬧的民眾哄笑說不算,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

適今天只是為了搞宣傳,根本不在意那些小吏,因而面向的也是民眾。

一名原本的小吏怒道:“我們認字,只是不認得這上面的字!”

適哈哈笑著,指著遠處食鋪上寫的那些字,問四周的民眾道:“你們可認得那個最上面的字?”

那食鋪在沛邑已久,上面寫的幾個字都是和吃有關,民眾未必會寫,但是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認識,紛紛喊道:“那是個餅!”

適帶著奚落說道:“你看,你們都認識的字,他們卻不認識,這怎麽能算是賢才呢?我看啊,你們都比他們有才能。到時候多認一些字,你們也可以來參加,只要認字就可以參加選賢,擇其優者而仕。”

“我們墨家說,官吏其實就和木工、農夫一樣,做事賺錢養活自己。你們想想,若是出仕,每年的薪俸總還是比做木工多,讓你們選,你們肯定也願意出仕。”

“我看你們是做不到了,但是你們的兒女倒是可以做到。都說子承父業,我看以後在沛縣,就未必。說不準啊,你是農夫,你的兒女可能成為了賢才,竟做了官吏。你們說,這樣選賢好不好?”

這是十分露骨地喊出了類似於寧有種乎的話,這種話本來就極具煽動性,尤其是對於此時宗法制為天下規矩的時候,更是極度蠱惑。

看熱鬧的民眾紛紛叫好,那些小吏的臉色越發難看,有人拿著紙張走到適的身旁質問道:“這上面的字,我們雖不認得,可是上面的道理我們未必不懂。”

適隨口問道:“一三角,勾十九、股一百八,試問弦幾何?”

勾三股四的道理,一些人還是知道的,只是其中隱含的平方相加的秘密,卻並不是很多人知曉的。

那小吏怔了片刻,問道:“難道這上面的題目,竟是這樣的嗎?”

適搖頭道:“並不是,上面大約是問勾三股四那麽弦幾何?”

小吏怒道:“這上面的題目,若是我們認得,自可作答!勾三股四,其弦必五!我還知道勾六股八其弦必十!”

他對此頗為自得,面對適卻又無奈道:“我知曉你的本事,也知道你既問出勾十九而股一百八,必知弦長。可我不信你們派來的那些人也能算出來!只怕要論九數,他們未必如我,只要讓我認出題目,我倒是可以比比!”

“你們墨者這樣選賢,怎麽才能讓人信服他們是賢才?”

適仰臉問道:“要不你先和我比比?”

那小吏臉部抽搐一下,剩余的那些憤怒的人也都收斂了氣焰,知道適的本事,又知道那幾篇雄文,哪裏敢與他比?

適學了幾分墨子自傲的模樣說道:“你們不如我,你們可有不服氣的?我便這樣說,論九數,從燕到楚、從齊到秦,天下人沒有比我算得更對更快的。”

他其實只學了半分,墨子可是能對著天下知名的儒生侃侃而談自己的學問已經太高、其余人攻訐自己的學問就如同拿雞蛋碰石頭了……

適沒有這樣的機會,只能在小小沛縣的小吏面前吹噓幾句。

可這話說的也算有氣勢,那些人低頭信服,反正也比不過。

適打壓了這些人的氣焰後,摸出一本自己編寫的九章算術,抖了抖道:“我這九數的學問,都寫在這些草帛之上。你們連字都不認識,可那些人卻認得字,也就能看懂上面的學問。”

“這就像是,一個成年人只有五尺高,而另一個孩子年紀小卻也五尺高,但孩子的父母都高九尺。如今要選一個十年後個子高的,你會選那個成年人?還是會選那個孩子?”

“他們也許現在不知道勾十九而股一百八,但是將來會知道。你現在知道勾三股四弦五,他們也知道,可他們還認字,那麽到底誰是賢才呢?”

“賢能是要有比較的。同樣是農夫,都會種植,可有的人可以畝產三石,有的人卻畝產一石,若選農正,又要選誰?”

“擇優而選為賢,總不能說凡事會種植的,都是稼穡事上的賢才吧?賢才首先是人,皆天之臣,需要比別人更賢才能算作人中的賢才。”

適沖著民眾問道:“你們說,這麽選賢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