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百乘金玉悖轍還(十六)(第2/2頁)
“我和你們已經無法交談了,墨者這是在侮辱人。人不是畜生,不能這樣考慮。”
適哼了一聲,反問道:“如果您犯了禁殺了人,我說您殺了人,那麽您覺得我是在侮辱您嗎?”
“如今天下的君王,今日征戰明日征伐後日征召修宮室,難道不是把人當做畜生嗎?喂養畜生,尚且還需要自己準備食物喂養,但天下的人卻需要自己種植然後再被征召,這在君王的眼中,是連畜生都不如的啊。”
“您說墨者談及交媾,那就不是把人做人看。那麽人難道是不交媾的嗎?如果人是交媾的,並且交媾是人口增加的唯一辦法,那麽談論人口增加卻不談論交媾,難道不像是談論種植卻不準談論土地和種子一樣可笑嗎?”
“況且,我是在用您理解的天下和您辯論,因為我理解您理解的天下,而您不能理解我們墨者所理解的天下。難道您需要先和我們學一下墨者所認為的利天下的天下是什麽嗎?”
任克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適又急問道:“難道魏侯不希望魏的人口增加嗎?”
任克搖頭道:“並不是。”
“那麽難道魏人出生都不需要父母的交媾嗎?”
“也不是。”
“那我就不知道為什麽您會覺得墨者談交媾,是把人當成畜生和貨物了。”
任克喃喃道:“只是從未有人這樣說過。”
“也從未有人說過冬季可以種植麥,那麽難道您不知道沛縣冬麥已經收獲了嗎?一定要有人說,才能算是道理嗎?”
任克想了半晌,沉默許久,心中終於承認墨者的說法……雖然粗俗到一定的境界,但卻真實的不能再真實。
人口,其實就是這樣增加的,只是從未有人直白地指出怎麽才能行之有效地增加人口。
行仁政也好、復井田也罷,似乎只要這麽做了,人口自然就會增加。
可這些墨者卻無恥而又無趣地將這些隱藏在大道理之下的、粗俗且淺陋地真相揭露出來。
任克從未見過這樣辯論的,不講聖王、不講湯武、甚至不講墨者所尊崇的大禹,而是將人口、交媾、天下這樣的事用最基礎最真實的東西聯系在一起。
他暗暗擦了把汗,終於明白今天要辯論的對手,和以前遇到的那些完全不一樣。
他們不講道理……可又句句講道理。
只是墨者認為的道理,是天志,而不是聖人之道、湯武之言。
天志是什麽?
任克想了半天,覺得似乎明白了。
天志,就是人要靠媽媽生出來,而想要生出來需要先交媾,交媾需要不挨餓、不寒冷、不炎熱、有余財、能相聚。
到頭來,要考慮的不是一個籠統的、似乎不粗俗的、聖人也會談及的人口增加。
而是要考慮如何才能交媾,然後分析出來影響交媾的緣故,再解決那些緣故。
這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
很簡單的道理。可卻從未有人這樣直白地說過。
PS:
墨家談及人口……貌似總是這麽直白。嗯。很簡單的道理,卻偏偏要遮遮掩掩的,這不好,那墨者就改掉已有的舊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