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百乘金玉悖轍還(十二)(第2/3頁)

楚王將這些新谷比作純鈞,隱隱也有周天子以嘉禾之名封侯的緣故。純鈞劍也不過能換一城,可這新谷嘉禾卻與封侯事相綁在一起,另有一種不同而高貴的氣質。

……

楚人向北、魏人向南。

路只有一條,總要相遇,就像兩國無數次在宋、鄭兩地相遇一樣。

就在靠近沛郭鄉的道路岔口處,兩國的馬車互相停住,上面的甲士們紛紛抽劍拿戈,大有捉對廝殺的意思。

因為岔路的一端,同往沛郭,那裏是魏人和楚人的目的地。

而岔路只有一條,誰先走,那便是需要彼此爭端的事,這關乎到一國的榮譽,也關乎到出使之人的名聲和未來。

因為爭路大打出手,並不神奇。

此時天下因為一句玩笑、見面時忘記換衣服而導致的滅族、滅國之事都常發生。

驕傲洋溢在青春期的華夏每一個人的心中,甚至驕傲地有些敏感。

任克看著對面的楚人,心中暗驚,不知道楚人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因為墨者沒有主動邀請魏人,所以任克猜測這些楚人是不是墨者邀請的?

對面的楚人盯著那些魏人,也不知道魏人是不是墨者邀請的,畢竟三家封侯時的嘉禾可是源自墨者,墨者和三晉的關系到底怎麽樣誰也不知道。

雙方各有忌憚,但是禮儀還是要講。

任克說,魏侯是侯,楚國是子,理應讓路。

楚使說,楚王是王,魏侯新封,理應讓路。

吵完了禮儀,又吵到城濮之戰、邲之戰、以及之後的弭兵會劃定的勢力範圍、再以及二十年前的黃池爭霸和一年前的三晉伐齊……

雙方的武士們就要廝殺的時候,一群持劍的墨者忽然出現,將這兩邊的人分開。

為首墨者朗聲道:“此地非楚非晉,乃是宋地。昔年十四國於此會盟,消弭兵禍。巨子不願見廝殺事,請做華元、向戍。”

為首這墨者也是穿著短褐,可這番話一說,魏楚雙方的使者都不敢小視。

不穿短褐的人極多,但能說出華元、向戍事的人不多。

而且這一次是來求請墨者的,墨家巨子既然派人來說自己要做當年主持溝通兩次弭兵之會的宋大夫,這樣的面子是必須要給的。

為首那墨者道:“我墨家自有車乘,也自有規矩。左右各一人,請抽長短。長者居左、短者居右,交由天帝裁決。”

說罷拿出兩根木棍,兩邊的使者看了看那些持劍的精銳墨者,都知道今天打不起來了。

既然墨者給出了辦法,也只好照辦。

墨者是不分貴賤的,所以左右都一樣。

但墨者之外是分貴賤的,所以左右不一樣。

墨者的意思很明確,到了這裏,收起你們的規矩,用我們的規矩。

能讓雙方使者做到這一步的,既有墨翟的威望,也有這些持劍的墨者虎視眈眈的模樣。

任克向天祝禱,或是天帝真有感應,竟抽到了長棍。

楚人雖然不滿,卻看著那些持劍的墨者無可奈何,只好與魏使坐在同一輛怪異的馬車上。

都說吳越不同舟,魏楚只怕也很少同車。

為首的墨者親自駕車,後面的車隊按照順序一一跟上。

到了沛郭之後,先將這些人安排了食宿住宿之地,只是沛郭本就新建,墨者又都是些苦修苦行之輩,只有一間很寬敞的房屋。

其余武士恐怕就要像平日狩獵或是出征一樣住在外面。

任克心說,墨者安排的倒是古怪,我與那楚使只有一墻之隔。

正欲約束武士不要妄動、但如果楚人先行挑釁一定不可墮魏之威風時,就看一群墨者來到這裏。

拿著各式各樣的工具,還有一些紅色的方方正正的磚石和白灰。

隨後這些墨者便用這些工具,用一種讓任克瞠目結舌地速度,壘起了一面紅色的墻,用以黏合的泥還是濕潤的。

那些墨者做完這些後,便各自離開,井然有序,仿佛最銳的軍隊行伍。

任克暗暗吃驚,心道:“都說墨者守城之時,進退有據,果不其然。又說墨者木、石、泥、廬等匠技高超,如今一見果然如此。這壘墻的事物若是用來壘造城墻,倒是可以防止雨水洪水。”

一面墻隔開了魏人和楚人,也隔開了可能的沖突。

一名墨者站在一處木架上,高聲道:“巨子有令,此地乃是墨者行義之地,非是廝殺之地。以此墻為隔,隨意越線者,墨者必抓之,歸時再放回。”

說罷,幾名手持短劍的墨者,面無表情地站到了墻壁的邊緣,背靠背站立,昂著頭並不去看魏人和楚人,只是盯著腳下的線。

不過十幾個人,但是這種肅然的氣勢,竟讓兩國的武士不約而同地看了看那條剛剛用白灰撒了一條的線。

這條線,沿著墻壁延長,就在地上隨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