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半歲荏苒弊邑治(二)(第2/3頁)

“買谷種要到初十,沛縣府新建,人手也不足,不是每天都可以的。”

商人連忙道:“如此多謝。”

葦推著墨者,繞開這裏亂哄哄的人群,朝著一間大泥屋走去。

裏面人也不少,幾個人正在那分裏面的麥草,地上鋪著木頭隔開潮濕的地面,顯然是一處睡覺的地方。

葦解釋道:“各亭都有,若是趕路就在這裏休一夜。裏面的麥草不能隨意動,想要自己造飯就去外面拾柴,想去外面吃也有。”

商人打量了一番葦,看他身上似乎並沒有什麽飯團粟米,車上也沒帶陶罐。葦撓頭笑道:“難得來一次沛郭,便吃些好的。不值幾個錢,馬上就要收麥,又要再種菽豆,一年作兩年用,稅又不加,偶時吃一次。”

商人也道:“早就聽聞墨者有麥粉、油條、天梯、豆漿之類的食物,確是要吃一吃。”

兩人選了一處睡覺的地方,把上面的木牌插好,從旁邊抱來一些晚上睡覺用的麥秸草。

又出了門,將墨車推到一處空地,那裏已經停了不少的墨車、雙轅的馬車或是牛車。

一個老鰥夫坐在那一旁,葦將墨車停在一處有蘆葦席的陰涼處只怕下雨,去老鰥夫那領了半個合契。

老鰥夫遞過半張寫著商人看來古怪符號的合契道:“莫要丟失,丟失可領不回。也不要鬧事,旁邊的甲士抓這個可是嚴,昨天剛有人被抽了二十鞭子。”

葦笑著接過,心說挨抽的肯定都是少來這裏的,規矩可嚴。

將那半個合契仔細收好,又朝北走了大約二百步,遠遠地邊聽到一陣叫喊聲,還飄來陣陣香味。

一間泥土屋,前面也是一個支起的蘆葦席,旁邊幾個大陶缸中燒著滾沸的水,一個正在那拉動皮橐的幫工赤著上身,滿頭是汗。

葦指著那個滿頭是汗的幫工小聲道:“巫祝徒眾,在這受役呢,這些做飯食生意的最盼著有人犯錯,要不然如今都忙著種田,若不犯錯誰人來做這樣的工?”

商人看那人身上並無鎖鏈,也無繩子,心說這和那些隸奴還不一樣,小聲問道:“怎麽不跑?”

“受役而逃,役期加倍。他已無可在加,若逃可殺。這是萬民定下的規矩,哪裏敢逃?這裏有吃有喝,跑又能跑到何處?山林沛澤之中又哪及此自在?”

葦又解釋了一些規矩,猛擡頭看到了墻上寫的幾個字,一拍腦袋笑道:“之前你問我可曾識字,實則我雖只會寫那幾個字,但識的字卻多。墻上那個飯、酒、麥餅、湯、魚之類的字,我可都認得。”

商人也笑,擡頭看看上面的字,心說這字可真是奇怪,看著倒像是字,但卻又不怎麽像。這酒字若無旁邊三點,倒有十分像,可終究不是。

再看旁邊那些正在吃飯的人,心中更怪,這些人並非是跪坐於地或是各有小桌,而是坐在一些橫木上。

橫木更高處,則是一排木頭所制成的,寬寬長長,看上去就像是橫放的杵盾。

那些吃飯之人顯然已是習以為常,坐在橫木上,一邊吃著一邊和旁邊之人閑聊,多說些過幾日麥收的事,或是村社間的見聞。

上面雖寫著酒,卻少有喝,只因昂貴,實在不是這些村社人所能消受的,即便今年年景不錯又似乎能收兩季,卻依舊少。

葦帶這商人找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坐下,便各自要了各自的食物。

商人也不認得許多,只要了在陶邑商丘聽聞的幾樣,卻大多沒有。

葦則要了一大碗的魚丸湯水,就是旁邊河裏的魚,全部用石頭砸碎後摻上麥粉,扔到熱湯之中,按此時的叫法應算作齏糜。

又要了兩張烤的硬麥餅泡進去,呼嚕呼嚕地吃了幾口,說道:“這湯水不要錢,只是魚丸要錢。若是無錢,只帶著粟米做好的飯,來討一碗喝也行。”

喝了幾口,正和商人談著一年前適在商丘村社弄魚簍的事,就聽到後面一女子喊道:“哥,你怎麽在這?”

女子邊說著,邊回頭和後面的人說了幾句稍等之類的話,葦回頭看到是妹妹蘆花,沒有回答妹妹的問題,卻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兄妹倆互相打量著,也不回答,先各自笑了起來。

商人打扮的那人看著這個面色因為日曬而有些黑的女子,覺得眉眼很好看,只是打扮的極為古怪。

一身白色的、沛縣人或叫鬼布或叫棉布的長袍,頭上還有一個樣式古怪的冠帽,女子少有帶冠的,極不尋常。

帽冠的布料很長,所有的頭發都收攏在裏面,看不出裏面的頭發是什麽模樣。

肩膀上斜背著一個麻布的兜袋,裏面鼓鼓脹脹地不知道裝著一些什麽。

商人覺得,有點像是楚人巫覡穿的服飾,又不太一樣,總之不像是正常女人的服飾。

商人卻不知道這樣在他看來古怪的服飾,在沛縣的各地卻受人愛戴與尊重。這是可以治療病痛的人穿戴的服飾,或許只能治幾種病,但卻至少可以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