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十步殺人笑晏晏(四)(第2/3頁)

然而為時已晚。復仇事是他們引起的,也只有這個借口能夠在不讓民眾反對的情況下給墨者施壓,然而現在看來卻已無效。

好在他們還有一個萬錢聘來的滕地第一勇士,悄然看看,見滕叔羽默然無語,臉色不變,心中總算略微放下。

滕叔羽面不改色,只是看著台上的局面,偶爾看一眼在那站著一動不動連台上的爭鬥都懶得看的公造冶。

台上,駱猾厘又殺了一人。

最開始他為了先聲奪人、壓敵膽魄,用的最費力的打法。兇殘則兇矣,卻不能持久。

只是他既已經震懾,後被抽到台上的人手段一般,心中驚懼,再殺人的時候便可以用些簡單有效的刺殺,不再花俏。

待殺到第三個人的時候,遠處那些村社聚集的地方竟然發出了一聲驚天震地的叫好聲。

遠處的村社只能看到這邊的勝敗,卻不是很清楚到底為什麽會廝殺起來。此時既已叫好,顯然心意已經向著墨者。

墨子遙遙看去,心中很是滿意,知道適和辯五十四那邊的事已經做成。

以輿情來看,這邊已經守住,而那邊已經開始進攻,輿情既變,墨者已算是立於不敗之地。

墨子心道:“此事起的突然,適卻不亂,我既將那邊的事交於他,他也沒有先爭這邊,而是側翼圍攻以待合戰,著實做的不錯。”

“如今這邊的事,眾人不明真相,但也以為沒有對錯,無非復仇,殺與被殺都沒錯。而那邊,卻已可以大義評判對錯,是故才能對駱猾厘之勝而歡呼,此事大對。”

“今日事,最難的便是讓眾人評斷對錯。是以小義?還是以大義?若能做成,適說的約沛邑之劍、解決墨者今後律法的合理問題,恐還真可做得。”

他知那邊的事已成,剩下的就是看這邊的了。公造冶還未出手,駱猾厘先奪對方志氣,台上之事已無需擔心,所要擔心的便是台下之人狗急跳墻做出瘋狂舉動。

於是暗令身邊墨者傳令,讓高孫子等人分出一半聚集這裏,以防瘋狂。又暗命禽滑厘等人,準備弩矢弓箭,一旦出事,先行射殺再講道理。

遠處,適等人正引導著那些失去女兒的人穿行於各個村社之間。

在駱猾厘殺第一個人之前,便已經開始準備。

那些已經足夠信任墨者的村社,只需要稍微講講道理便可,那些失去女兒的人一哭,眾人便已心軟。

被善於言辭的書秘吏、墨辯等人一說,又聽不到那些擡著棺木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心下頓時向著墨者。

萬人相聚,嗚嗚泱泱,又豈是靠喊幾句就能讓全部人知曉發生了什麽的?

按照軍陣之法,分出間隔、留出通道、將親近墨者的村社與那些還不能足夠親近的交雜而處,早有準備。

準備所為的雖然不是這個突然的變故,可本身的目的比這件事還要重大,對付這種情況並不需要太大的心思。

適親帶著一家父母,走到一處村社前。

做父母的捧著自己女兒的骨灰罐子,說起小時候那些事,嘮叨不停,但這嘮叨最是動人。

適也算是有學有樣,對方既然以人性親情動人,自己便也趁著對方不再深入群眾的機會反用對方的手段。

哭訴之後,適道:“巨子帶我們來沛地行義,早在我們來之前便有人先來聽說了這些不義事。”

“斂錢財、淫人女、燒殺活人……這難道不該死嗎?那時候我已知道他們根本就是借機斂財奸淫,只是當時墨者難以獲得你們的信任,這才用了這樣的手段毒殺他們。”

“這就像是犯了大禁,大害天下被斬殺於市,卻要因此而復仇,這難道是值得稱贊的嗎?”

“墨者行義,以利天下為準。為利天下,不惜受鬼神懲罰、不惜被人殺死,只要能利天下,便無所畏懼。巫祝們借機斂財、並不會真正祭祀、觸怒天帝、淫人女兒、焚人已祀,難道不是害天下嗎?殺死他們,難道不是利天下嗎?”

這些村社的人先入為主,葵花綻放,早已信了適的話,也信了那些巫祝根本不能通鬼神。

如今又被那些父母哭訴,適再一說,更是信了八分,紛紛道:“那些人當真該死!”

只是他們卻暫時沒想到其中的一個巨大漏洞:

你們墨者行使執法權的權力,從何而來?

就算那些人該死,憑什麽由你們來做?

你們是以武犯禁?還是屬於名正言順維持秩序?

你們來此地行義,是否獲取了國君授予的治權?

如果沒有天子國君授權,你們執法的法理性在哪?

這是墨者即將要解決的問題,民眾暫時沒有想到,可想要在這裏長久立足,這個問題終歸要解決。

暫時,適只能用以武犯禁、行遊俠兒事的理由。

於是躬身道:“是這樣的啊。墨者為了利天下,是不惜被人侮辱損害的。如今他們借用血親仇的名義,便尋劍術好手,只想以此為借口殺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