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參星晦暗虛亦危(下)(第2/3頁)
越是有權力有地位的人,越是怕死,也就越會相信一些鬼神天命之說。
墨子是精通鬼神的,但是墨子在各國的政策又大有不同:信鬼神的,他不談鬼神,只談兼愛非攻節葬尚賢,因為他不做無用之功。
因而他從不和篤信鬼神之說的宋公談鬼神,而是一見面就談尚賢節用這些事,也因此宋公不是很想見墨子,而是想到了司星子許。
子購由當然知道先祖景公時候的那件事,如今他想的只是將災禍轉移到別人身上,若是能轉移到司城身上那是最好。
司星子許既然觀星,必然不信天命星宿,只是明白星辰的運行原理。
反正星辰的運行國君也看不懂,自己想怎麽說就可以怎麽說。
此時見宋公這樣問,故作猶豫,似乎不想說。
宋公又喘息幾聲,說道:“死後的災禍由我來承受,又和你有什麽關系呢?你只說就是。”
司星子許嘆息道:“臣觀星數日,哪裏能不知道天命星宿的變化呢?但星辰變化萬千,又怎麽能是常人可以說得準的呢?我只怕自己看錯,反而害了君上啊。”
宋公子購由一聽這話,心頭頓時燃起了希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株稻草,連聲道:“你說就是!你說就是!是要祭祀?要桑林之舞?要犧牲?要人殉?只要你說!”
司星子許見宋公已經說出了桑林之舞這樣的手段,知道自己再說什麽都無憂了。
這桑林之舞,乃是殷商故舞,商湯之時大旱,巫師占蔔後說必須以活人為祭祀做桑林之舞,商湯仁德於是剪下自己的指甲為犧牲,果然下雨。
但是後人均認為自己沒有商湯那樣的德行,不可能只用指甲。
宋商一脈,桑林之舞需要用活人做犧牲祭祀、將頭顱放在戈矛之上翩翩,當年爭霸之時也曾用過這樣的手段來恐嚇敵人。
這些年已經很少用此舞來祈禱,宋公情急之下不惜用桑林之舞,可見情急。
司星子許又假裝猶疑了一陣,緩緩說道:“君上想要痊愈,只有行非常之事方可逆天命。”
“何謂非常之事?”
“前往任地,會盟晉侯!”
司星子許沒有猶豫,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祈禳之法。
宋公猶豫地看了子許一眼,心中轉過許多念頭,但還是沉穩地問了一句:“會盟晉侯,如何是非常之事?”
司星子許連忙靠近道:“君上,難道沒有聽說參商不會之說?欲要改命,只此一法。”
商星,可以認為是大火星,也就是七月流火之火,是商人的守護星。殷商乃至後人宋國,都主祭大火星。
參星,是後人常說的福祿壽三星中的某顆或是全部,三星高照的三星。是唐堯之國的守護之星,唐堯後人必祭祀參星。
這兩個星宿按照後世祆教的說法是獵戶座和天蠍座,彼升起的時候此落下、此升起的時候彼落下,故而永世不可見面。
成王之時,唐堯故國被周公所滅,向南遷徙分封杜地。唐叔虞桐葉封國,在唐堯故土上創建了晉國,所以參星也就成為了晉國的守護星。
一直以來,宋晉兩國都很少兩國國君單獨會盟見面,就是遵守這樣的天命星宿之說。
參商不會,早有此說。
昔年帝嚳有二子相爭,帝嚳觀星,見參商不會,於是按星辰分野,分封二子到唐、商丘二地。寧可這輩子不再見面,也不要手足相殘,否則必有一死。
宋公聽司星子許這樣一說,明白過來這是什麽意思。
在他看來,祈禳改命,本就是逆天之事。
天上參商不會,自己偏偏要去會盟晉侯,這豈不就是改命?
司星子許見宋公已經有意,又道:“君上,參商不會,本是天定。參商相會,必有一傷。君上只能借勢,而不能造勢,君上雖可以參商相會,但也需要天時。”
司星子許沒有把話完全說明白,但宋公已經聽懂了。
參商不會,那麽見面後必有一傷,也就相當於把自己的災禍轉移到晉侯;或是晉侯把災禍轉移到自己身上。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是個二選一的結果,可宋公已經看到了希望!
天時、借勢,難道不就是再說韓趙魏三家嗎?
三家分晉,勢已天成,自己借三家分晉之勢,參星晦暗之時,與晉侯會盟。將自己身上的災禍轉移到晉侯身上,將商星的災禍轉移到參星身上。
唯一的變數,就是韓虔、魏斯、趙籍忽然全家死光,晉侯重新掌權恢復公室和強晉。
否則按天命來說參星只會越來越暗。
韓趙魏三家可能忽然死絕嗎?顯然不可能。
晉侯有翻盤的機會嗎?顯然不可能。
那麽自己再不趁此時借勢,將災禍全都轉移給晉侯,更待何時?
“這便是天時啊!你要不說,我還不能知道啊!正是這樣!好!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