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少長畢至群英萃(四)(第2/3頁)

再看一旁的公孫澤,見他之前跪坐於地,袖袍割裂,心中也猜到了發生了什麽事。這種君子衣冠必正,無故不可不正,心中哪裏還猜不出?

他身形雖壯大,可頭腦決然不笨,這時候便行禮相問:“公子何人?”

公孫澤起身回禮,冷聲道:“儒生,公孫澤。”

這一次回答和平日不同,也是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無需解釋,只要讓這些人知道儒生中亦有君子。

公造冶點頭示意,贊道:“你是君子。”

他也曾禽滑厘說起過適和公孫澤比鬥的事,見這人竟然沒有借機生事,心中也是贊許。

豬狗禽獸之說,那是理念之爭,及至修身,並無二致。

只是此人冷眼報出自己儒生的身份,自己也贊了對方是君子,便不必再交談了。

公造冶又看著六指,說道:“小墨者,你不錯。”

六指年小,可也知道情勢有變,強忍住的那些痛苦這時候登時化為無盡的榮耀,便如那些血統貴族身上配的玉器一般,回道:“那些東西是我們墨家救濟天下之寶,我雖年小,也是發過誓言的,終吾一生,永不叛墨。莫說挨打,就是死我也不會說!”

公造冶聞言大笑,笑的旁邊之人耳朵生疼,走到樹旁將繩索解開。

他自做事,露出後背,竟無人敢動。

不經別人同意,伸手解開繩索,也沒人敢問一句。

六指一被放下來,公造冶便道:“你的適哥讓你正身,卻忘了人若身正,總有惡徒襲擾,難不成只能挨打?日後隨我學些打人的本事,誰要打你,你打回來就是;誰要殺你,你殺了他,他就不能殺你了。”

“劍在你手、手由汝心。你心已正,只是無劍。不像我……先有劍,後正心,留下了一身本不該留的疤痕。願你臨死之時,俯身一看,身上沒有不該留的傷疤,只有三生無悔的傷疤。”

六指還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因禍得福,這一身傷痕和剛才的那番話,正說到了公造冶心中。

殊不知公造冶年輕時並非墨者,好勇鬥狠,之後才學了墨者之學,身上再沒有因為鬥狠而留下的疤痕,只有行義而留下的疤痕。

此時見六指心志堅定,小小年紀一身鞭痕卻都是因為堅信自己在行天下大義所留,心中感嘆,這才說出這番話。

適一聽,急忙喊道:“六指,還不謝過?他是教你學劍呢!”

六指這才明白過來,也不知道該怎麽行禮,公造冶哈哈一笑,旁若無人。

自他來到這裏,和那小貴族之間只是報上了自己身份,之後再和他之間無任何言語。

所行之事,均當對方不存在。可那小貴族此時別說覺得被侮辱,根本就不敢回答,心中琢磨著這件事怎麽了結。

本想著搏一番機遇,不想招惹了墨者。

自己若是挨頓打還好,怕就怕這件事被抖出去,戴氏會責罰自己。戴氏雖然不能動用墨者,也知道墨者不可能為他所用,但也絕對不想招惹墨者,這對將來大為不利。

小貴族心想:“這件事,也只好說適並非農人,這些田並非私田,乃是授田,他不該用。私種這所謂宿麥,有違田正之法,若人人種植,冬季不能演武,武備不修,邦國將亡。”

“若爭不過道理,我只能說是自己利令智昏,萬不可說我想搶奪以獻給司城。這些墨者心頭憤怒,最多我自己砍掉一根手指以平息其怒火。若是說出想要獻給司城,即便這些墨者不懲罰我,司城也定會將我用以私刑做給這些墨者看,說不準還要請墨翟親自去看,以證明此時與他無關。”

“此事與公孫澤之事完全不同。公孫澤所行所鬥,墨者不以為意,輸贏而已……”

他自沉默,苦思對策。

適此時有了靠山,之前所遭的那些苦心說都已值得,隨後趕來的蘆花在他耳旁將禽滑厘前些日子曾經過的事告訴了他,心中也大致有了分寸。

適心想,既然禽滑厘知道了這事,墨子想來也會知道。蘆花前去求助,墨子派這位公造冶前來,也算是表明了心意。

不管是因為自己做了一些墨子喜歡的事,入了他的眼;還是說價值決定存在,自己的這些種子讓墨子認為確實有必要握在墨者手中……不管怎麽樣,結果都是好的。

自己從此之後,不用自稱墨者,而是個實實在在的墨者了。

墨者不是無所不能的護身符,有時候也是一道必須輕生死的枷鎖,尤其是這件事和大義扯上關系的時候。

但對平民出身的自己而言,成為墨者,就算是踏出了最難的第一步階梯。

只是公造冶既來,卻不解決這件事,這是什麽意思?

他小聲問道:“兄長,這件事該怎麽辦?”

公造冶笑道:“你說這是墨家之寶,當然是要等先生來了之後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