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百工稼穡非小人(五)(第2/3頁)

禽滑厘也加快了腳步,心中也好奇於什麽墨玉、鬼指、地瓜土豆之類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模樣。

走近後,發現這間屋子是新夯出來的,不算太大,上面遮罩著一層蘆葦做的席子,只能堪堪擋擋風雨。

旁邊有一些焚燒火堆的痕跡,草木灰雖然不見,但是痕跡猶存,好大的範圍,可以想象會有多少人曾圍在周圍聽講。

禽滑厘心道:“此處便是那個孩子所說的,適帶人祭祀的地方。他既是個知理的人,想來那些祭祀後的餐飯眾人都分而食之了。這麽多的火堆,估摸著來聽的人不下一百,這祭祀的花費從何而來,需問的清楚,不可亂了墨家規矩。”

不同的時候,會有不同的疑問。

當禽滑厘步入到這間極為普通的房間之後,之前的那些疑問瞬間便換為其余的疑問,在步入房間的一刻已然忘記了之前想要問的問題。

……

房間不算太大,但是沒有隔斷,很寬敞。

上面鋪的不是茅草,而只是用來遮雨的輕便蘆席,是以跨度不小。

地面上也沒有隔斷開,只有一處用以走煙火的通道,旁邊生著一堆火,火從煙道中排出去。

沒有茅草頂,但是靠著這樣的煙道,屋子裏也很暖和。

北面的墻壁上,掛著一支適千挑萬選出來的最大的玉米棒子,包著谷米的穗皮像是挽了發髻一般,倒懸著。

除此之外,還有專門拿出來用以讓別人看的胡蘿蔔、土豆地瓜等,都只有一個。

東邊的墻壁上,粉刷了一些白灰,上面用木炭畫了幾個用來講解的圖例,簡陋至極。

一個圓形的圖形,上面畫著許多的朝順時針方向旋轉的仿佛螺旋線一樣的東西,長短不一。

這畫的是一個石磨,簡單的道理,在石頭上刻出或順或正的凹槽,這樣朝某個方向旋轉的時候,面粉就會被趕進凹槽裏,隨著旋轉而從內不斷地被螺旋紋趕到外面。

西邊的墻壁上,則畫著一些古怪的東西,還有幾個橫平豎直的簡單的文字。禽滑厘等人都不認得,不過屋內的這些人倒是認識幾個。

南面的墻壁因為要有門窗,所以很小。

但狹小的墻壁上,還是畫了一個人的模樣,人的下面寫著三個字。

左、人、右。

僅僅是北面的墻壁,便吸引住了所有墨者的目光,一個個或是驚呼或是稱贊,亦或是狂喜高呼。

禽滑厘本來聽六指說了許多古怪事物,如今親眼得見,心中雖然狂喜,卻依舊頭腦清醒。

他將目光投向了其余的三面墻壁,嘖嘖稱奇。

短暫的震驚之後,又將目光投向了那些在那裏學著什麽東西的女人。

悄悄靠近後湊過去低頭一看,發現這些女人手中拿著一團仿佛柳絮般的東西,但是比起柳絮要長,顏色更白。

一個年紀不大的女人,將這樣白色的仿佛柳絮一般的東西攤在一塊木頭上,然後拿出一根蘆葦棒,一點點地滾動著,將那些白絮滾在了蘆葦棒上,搓成長條。

這女人嘴裏還在解釋道:“這樣一來,鬼花就被卷成了長條。搓成長條之後,再捏著長條紡線,就像是平日裏搓的麻團一樣。你們試一試,不要怕弄壞了,弄壞了再抖開就是。”

禽滑厘心想,這應該就是六指那孩子說的鬼布,據說織出來後潔白如雪,而且省了浸麻剝麻這一工序。從收獲到織布,完全可以一個女人完成。

他既已親眼見了這些真的可以改變很多人生活的東西,關注點也就放在了這些物質之上的層面。

正如有些墨者只看到北面的墻壁,他卻能夠對著其余三面墻壁深思。

這是眼界所決定的。

背著手看了幾眼這些沉浸在學搓棉條的婦人,緩步走到正在那用陶罐煮糊糊的六指身邊,問道:“這間屋子是誰的?我看外面還有些木灰痕跡,你們平日裏祭祀是在這裏嗎?”

六指一邊忙著拿棍子攪拌罐子裏的糊糊,頭也沒回地答道:“這屋子是大家一起蓋起來的。平日祭祀、聚會、學習都是在這裏。冬日天冷,手冷紡紗線便慢,適哥便讓大家每人輪流出一天的柴草,燒暖了這屋,女人孩子白日就在屋子裏,免得起凍瘡。這樣一來,每家都能省一些柴草,而且又能暖和一些。”

“每家都知道自己該輪到哪一天,輪到了便是去做。若是不做,也不準來著屋內暖和織布或是做別的,甚至不準去用適哥贏來的黃金換的牛。”

“適哥說,大部分人不是墨者,所以只需要交相得利即可,而不必要和墨者一般兼愛大義。所以該不準的時候就要不準,誰妨礙了別人得利那麽大家也應該一起唾棄他。”

“倘若村社都是墨者且盟誓過了,對待不是墨者的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墨者和非墨者,要求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