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9章 不妥協
許傑默然不語,即便猜到了那個“六成”的新部門,他也不願說出來。
或者說,說出來也無用,憑添煩惱罷了。
李幼唐,張國維,許傑三人在打啞謎,其他人看的面面相窺,不知道該如何辦。
“這些都是未定之事,將來也說不準,不著急,咱們先看看明天這份報紙發出去,孫首輔怎麽應對吧。”張國維笑著,語氣十分輕快。
孫傳庭這半年來折騰的張國維夠嗆,能看到孫傳庭狼狽,張國維還是十分開心的。
眾人也放下這件莫名其妙的事,笑著附和,都等著明天的好戲。
於是酒杯再次擡起,一群人觥籌交錯,熱鬧再起。
不等他們開心多久,內閣放出的,要張國維去安南,金邊巡視的風聲就傳到了張府。
熱鬧氣氛一掃而空,全都郁郁難言,喉嚨被卡住一般。
劉臵堯神色快速鎮定,道:“大人,我感覺這是首輔的虛張聲勢,故意放風給我們的。”
楊貴瑛跟著道:“劉兄說的不錯,年關本就事多,各省巡撫即將進京議事,如此大事關頭,豈能少了您……”
李幼唐,許傑也是這麽認為的,因此都用安定的眼神看著張國維。
張國維面色如常,心裏卻苦笑。
這些道理誰看不出來,但孫傳庭就這麽透出風聲來給他,要是他不按照孫傳庭要求,偃旗息鼓,就算不派他去金邊,也有的是辦法折騰他。
換而言之,這就是警告,要麽聽話,要麽等著後面的大棒。
要說論到官場裏的門道,張國維確實比許傑,李幼唐要清楚的多,畢竟張國維是一步步走上來的,李幼唐,許傑是畢自嚴提拔,少去了諸多磨煉。
張國維神色不動,道:“嗯,吃飯吧。”
眾人沒有所覺,再次舉杯,只是怎麽也沒了之前的熱鬧,不過一會兒便無聊的各自散去。
張國維送走了幾人,回來站在屋檐下,望著少有的晴朗星空,偶有幾顆星閃耀。
張國維手裏捏著顧炎武的報紙,表情清冷,眼神復雜難言。
他的夫人秦氏走過來,給他披了件外衣,輕聲道:“老爺,夜深了,睡吧。”
張國維又低頭看了眼手裏的報紙,道:“嶽父大人還是希望我辭官?”
秦氏神色猶豫,道:“嗯,父親覺得現在朝局詭譎,別說夫君你了,孫首輔隨時都會倒,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明哲保身也不失為上上之選。”
張國維的嶽父是萬歷年間的禮部郎中,因為卷入“國本之爭”被神宗流放,後來經過同僚的救援被赦免回京,卻也心灰意冷的辭官,在家治學三十多年,再未入仕。
張國維自然知道他這位嶽父大人的意思,拍了拍他夫人的手,道:“我再想想,你先去睡吧。”
秦氏看著張國維堅毅的側臉,心裏嘆了口氣,沒有再勸。
張國維這句“再想想”已經說了很多次,沒有一次作數。
張國維看著暗夜中的一點星光,心裏也長嘆一口氣。
大明朝廷歷來復雜,太祖的肆意殺戮,太宗皇帝更甚。
宣宗倒是安穩了些,可英宗以後殺戮大臣就是家常便飯,嘉靖以後黨爭如火如荼,到天啟年間,魏忠賢大肆誅殺東林黨,至今讓人膽寒,不願提起。
到了當今就更不用說了,閹黨,東林黨被清洗了個幹凈,為此死的,流放的大大小小官員,可能有十萬記!
經過多年的準備,克服了不知道多少困難,“景正新政”已然到了最後關頭,值此大事之際,怎麽能走呢?
“怎麽能走呢?”
張國維望著星空,目光幽幽的輕聲自語,道:“總要有人守住最後一條線,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有人去粉身碎骨……”
沒有人聽到張國維的聲音,第二天一大早,禮部侍郎顧炎武的署名文章,在朝報發表,頓時在京城引起巨大的議論聲。
顧炎武禮部侍郎的身份就足以讓人浮想聯翩,何況這篇文章極其尖銳,犀利。
顧炎武不同於李贄,那個時候的李贄是被所有人反對,只能“藏書以留後世”。顧炎武不同,他是禮部侍郎,看似是談論個人的治學態度,實則是代表朝廷在發聲。
他這篇文章的大標題是:學以致用。副標題則是:明學術,正人心,撥亂世,以興太平之事。
從他這兩個標題就能看出一些什麽,文章裏更是如此。
他大肆抨擊心學的誇誇其談而不務實事,以虛幻的玄學來論及國事,更是衍生而出的指責朝廷的很多典籍充斥著這樣的玄虛之說,誤國誤民,遺禍千秋。
“心學”是新建伯王陽明所創,是儒學自宋朱程理學後的最高峰,無人能及,可以想見心學在明朝的重要性。
更何況,王陽明並不是存粹的一代儒學宗師,他近乎是一個“聖人”,自身操守品德,能文能武,新建伯的封號更是因軍功而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