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9章 首輔代表的人

正如畢自嚴所言,景正五年開年來的一系列事件的中心從京城到陜西再轉到神龍府,最後,又回到了京城。

身在山東深入推動大理寺進入縣一級的汪喬年,看著不斷飛來的文書,信,奏本,頭疼的要扒光頭頂的頭發。

以往朝廷的爭鬥,大理寺都是置身事外的,也很難牽扯到他,但這一次,這幫宗室不知道為什麽,居然走起了“法律”路線,一紙告訴,將畢自嚴告上了京城大理寺。

一面是聲勢浩大的宗室,一面是當朝閣老,這麽大的案子,壓都壓不住,還非得他這個大理寺卿回去親審不可。

這不管怎麽審,大理寺已經被拖進這個漩渦,想要再脫身就難了!

他身旁的一個隨員,看著他這麽糾結,建言道:“大人,這個案子拖是拖不了的,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反正當年都是證據確鑿,沒什麽打破綻可循。這些人也不是為翻案,只要給足由頭,大理寺就能抽身,將案子推到內閣,到時候轉圜的余地就大了。”

“要是你說的這麽容易我何苦發愁。”汪喬年嘆了口氣,不到五十的人,蒼老的如同六十一般,嘆氣道:“這些事情表面是由畢閣老致仕引起的,實則上是多年來‘新政’積累的一個後果,是時候爆發了。”

大明明眼人都知道,大明朝野幾乎涇渭分明的分做兩派,一派稱之為“新政派”,另一個就是“反對派”。

“新政派”在日益壯大,實力越來越強,已然有了壓倒性優勢。但反對派相當頑固,這些年不斷的聚集自然也是相當有力量。

在汪喬年看來,大明最大的敵人就是這些人,只要這些人賊心不死,大明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現在,就是這些人在做手腳,企圖“反正”!

汪喬年身邊的官員不是傻子,聽明白了一些,遲疑著道:“大人,不管如何,還得盡早回京才是,這樣還能掌握主動,若是遲遲不歸,一切就都任由他人擺布,對我們大理寺很不利啊。”

汪喬年看了他一眼,道:“你這個話說到點子上了。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畢閣老要我們離京,唯獨留下傅閣老,現在才明白,他是要我們躲開這些旋渦,保全我們。”

這個官員還是疑惑不解,道:“那皇上八月份說要去避暑,這也是為了躲……”

汪喬年卻是搖頭,道:“皇上站得高,看得遠,又旁觀者清,他肯定比畢閣老看的更遠。畢閣老是要保全我們,皇上的意圖,我猜不透。”

這個官員就更加糊塗了,看著汪喬年道:“那大人,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京城那邊肯定鬧翻天了,京城裏的那些人肯定壓不住的。”

汪喬年隨手將身前的書信扔到一旁,道:“回信告訴二位寺丞,讓他們酌情處理,本官要事脫不了身。”

這個官員一驚,張嘴要說話,汪喬年就擺手道:“去安排一下,本官要去下面十幾個縣走一下,訴訟是我們大理寺的權職,不能給那些縣太爺搶走了。”

這個官員還是有些不情願,不放心,京城那邊肯定壓不住,汪喬年這個大理寺卿又做了甩手掌櫃,這不是要鬧翻天嗎!?

但汪喬年態度鮮明,他不敢多言,猶豫著擡了擡手,應聲走了出去。

汪喬年坐在安靜的房間內,望著春色正濃的窗外,神情有些飄忽。

大明朝局將迎來大變,這是所有人都知道。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大變的不止是朝局,這場大變注定將深刻的改變整個大明。

積累了十年的“新政”,即將迎來突破性的發展,大明,將要蛻變!

但到底會蛻變成什麽模樣,只怕皇帝心裏也沒底。

“這也是畢閣老擔心的地方之一吧?”

汪喬年低聲自語,目光沉凝。

大明迎來的是幾千年唯有的大變局,汪喬年能理解畢自嚴的擔憂,再加上乾清宮是一位誰也猜不透,行事無可限制的主,換誰是首輔都不能安心離去吧。

良久,汪喬年搖搖頭,自語的道:“也不知道孫傳庭怎麽想……”

孫傳庭是下一任左次輔,統領朝局。現在畢閣老做這麽多,換而言之都在給孫傳庭添堵,孫傳庭會眼睜睜的看著嗎?

新老“首輔”的交鋒,或許早就開始了。

“大浪淘沙,順者昌逆者亡,皇上是那大浪,畢閣老怎麽就不明白……”

在成都的靖王爺得到消息,站在窗前,神情悵惘。

他與畢自嚴的關系很冷淡,畢自嚴想要限制,或者控制督政院,靖王自然不允,兩人這種或明或暗的矛盾已經很多年。

但靖王很敬佩這位閣老,這位閣老夾在“新政”派,反對派之間,夾渣在朝臣與皇帝之間,夾渣在士林的口水之間。

大明的高層如果說誰最不容易,不是毀譽參半的皇帝,也不是勤懇如牛的孫承宗,更不是孫傳庭等人,而是畢自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