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禍之蕭墻

對於傅昌宗代表朝廷提出的條件,朱栩故意的晾了一陣,道:“依法治國。”

傅昌宗看著朱栩,琢磨著他的話。

“依法治國”,這個“法”包含很多,除了明文的律法,祖制禮法,約定成俗的規矩,還有就是“天憲”,也就是皇帝的話,不止是朱栩,還包括明朝歷朝歷代的皇帝。

傅昌宗不知道朱栩的話指的是不是“順位繼承法”,這樣含混的措辭是打發不了朝廷,堵不住滿朝文武的嘴的。

若是今天沒有一個合適的說法,大明是不會安生。

傅昌宗心裏轉悠了好一陣子,道:“皇上,現在朝野沸沸揚揚,若是不能有一個穩妥的交代,只怕會越演越烈,難以收拾,‘新政’也會大受影響。”

朱栩不動聲色的涮著火鍋,喝點小酒,對於傅昌宗的話,仿佛一直在思索。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昌宗似乎等不下去了,一張嘴話沒出聲,張筠微笑道:“舅舅,建明伯的事,是本宮要求的。他身為外戚,說的輕一點是結黨營私,圖謀私利,重一點就是圖謀不軌。你們外廷這麽幫著他說話,到底是要幫我們母子,還是要害我們?”

這句話由一個皇後說出來,多麽誅心!

傅昌宗神色微變,連忙起身,擡手道:“臣不敢!”

張筠端坐身體,俏臉一片冷清,道:“本宮身為六宮之主,這幾個孩子也都視如己出,你們現在就要封王,趕出京,是不是說我不能容人,說皇上的後宮不安寧?你們打算讓後世的史書怎麽寫皇上,怎麽本宮,怎麽寫將來的皇帝?”

傅昌宗眉宇緊皺,神色凝重。他沒有想到這位一直不起眼的皇後娘娘居然有如此犀利的口舌,堵他說不出話來。

傅昌宗瞥了眼朱栩,跪地道:“皇後娘娘恕罪,臣等憂心國祚,並非有意構陷娘娘與皇子,若是有冒犯,臣等願認死罪!”

傅昌宗到底是跟隨朱栩最久的人,轉瞬間就明白了這些話其實是朱栩托張筠之口說的,但該演的戲不能少。

張筠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宮女,道:“去把四殿下抱來。”

聽著“四殿下”三個字,傅昌宗知道,今天他要無功而返了。心裏揣摩著,要不要再找機會與朱栩單獨聊聊,這件事涉及國本,朝野絕不會那麽容易消停。即便不會出現曠日持久的“國本之爭”,一場漫無邊際的爭鬥是必不可少了。

很快,一個宮女將朱栩的四兒子,嫡皇子朱慈煓給抱了出來。

張筠抱著孩子,看向傅昌宗,道:“傅閣老,煓兒還小,皇上也還年輕,外廷的大人們現在急著就要立太子,你們到底安了什麽心思?”

這句話就更誅心,要是一般人聽到這句話,估計離死不遠了。

但傅昌宗例外,他聽著張筠的話,頭磕在地上,片刻,說出四個字道:“臣等不敢。”

張筠這些話當然不是說給傅昌宗聽的,她俯看著傅昌宗,好半晌才冷聲道:“傅閣老,你將本宮的這些話傳給內閣,要是他們還一意孤行,構陷本宮與煓兒,本宮就自請罪責,廢去皇後之位。內閣‘動搖國本,禍亂朝綱’的罪名也休想逃脫掉!”

傅昌宗聽著張筠的話,明白了朱栩的意思。但他還是不明白,朱栩為什麽要這麽做。

常理來說,即便正直青壯,不立太子也可以,為什麽總給人一種他不喜歡嫡皇子,要再立呢?

即便真有這個想法,以朱栩的手段,完全可以徐徐圖謀,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傅昌宗想到了這裏,忽然心裏一跳,心底有一個想法出現,但轉瞬間又消失不見,他想細想,卻沒有時間,只得向張筠道:“臣明白。”

張筠抱著朱慈煓,輕輕晃悠。小家夥還在熟睡,不時的動動嘴角。

傅昌宗等了一會兒,道:“臣告退。”

這也算是他與朱栩兩人演了一場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戲,彼此心知肚明,不須點破。

傅昌宗離開乾清宮還能聽到朱栩一家的歡笑聲,心裏越發奇怪,尤其是之前那抹奇怪的感覺。

他並沒有去內閣,而是轉了個方向,去了帥府。

孫承宗對於傅昌宗的來訪很是意外,上了茶,笑著道:“傅大人還是第一次來我這裏吧?”

大元帥府到底是軍方機構,文官走的近太過忌諱,不止傅昌宗,其他朝廷文官也幾乎沒有來過。

傅昌宗喝了茶,審視的看了眼孫承宗,道:“皇後娘娘指責我們居心叵測,離間帝後,語氣頗為嚴厲,還當著皇上的面。”

孫承宗目光微您,想起了萬歷年間的“國本之爭”,其中受到的王皇後,也就是朱栩的祖母。

她受盡虐待,郁郁而終。

對於這件事的隱晦之處,孫承宗自然不會多談,沉吟一聲道:“皇上還是不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