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王法宗法哪個大?

督政院。

阮大鋮口水四濺,語氣激烈。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莫不是朝廷要管那後院之事?”

“子不敬父,婦不從夫,天下何為?”

“王爺,這黃承元無君無父,視綱常為無物,下官敦請嚴懲!”

靖王朱履祜聽著阮大鋮的話,不時皺眉。

黃承元這篇文章是這麽回事,他心底十分清楚,皇帝也曾經與他言過“皇權不下鄉”這個話題,卻是沒有想到,會來的如此突然。

“皇上要做什麽?”朱履祜心底微沉,他拿不準。好在黃承元只是“就事論事”,還沒有到那挑釁“禮法綱常”,“大逆不道”的地步。

朱履祜看著眼前憤怒難當的阮大鋮,心底暗自冷笑,這個人期初是東林黨,後來投靠魏忠賢,結果被魏忠賢嫌棄,一直以來都閑賦在京城,千方百計的謀求復官,這次是找到好借口跳出來了。

靖王神色平靜,看著他不悅的道:“嗯,這篇文章本王看過了,黃巡撫也只是批評一些人肆意妄為,無視國法,並沒有其他意思,你去吧,待他到京,本王親自再去問問。”

阮大鋮視這篇文章為“大逆”,是他向朝廷,向皇帝邀功的好機會,豈肯罷休!

他毫不退怯,語氣斷然的道:“王爺,此事怎能輕易罷休?自古以來天地有綱,黃承元分明是異端邪說,豈可放縱!若是天下人都沒了綱常,任性胡來,肆意妄為,我大明如何治天下,萬民如何安順……”

朱履祜眉頭皺了又皺,他找不到話來反駁,黃承元雖然是“就事論事”,“大義凜然”,可與現實是完全抵觸的,與大明的禮法相悖,真要扣上一頂“狂悖不禮”的罪名,還真難洗脫。

不等朱履祜擺平阮大鋮,孫之獬也進來了,說不上獐頭鼠目,可一看也是陰險狡詐一類,他擡手就向朱履祜沉聲道:“王爺,家規國法,自古常理,下官且問一句,皇上要不要敬畏天地,尊崇祖宗?人倫綱常天地之心,朝廷真的要為太祖太宗修法立律不成?”

朱履祜臉色一沉,目光森冷的盯著孫之獬。

孫之獬這幾句話著實大逆不道,這滿天下,誰敢說一句太祖太宗不好之言?子孫如何敢非議祖宗?

可孫之獬是順著黃承元的話來的,要說大逆不道,違背人倫的……是黃承元!

孫之獬這些話說出口,饒是朱履祜也不得不應聲了,沉著臉道:“你們回去吧,本王這就進宮求見皇上。”

阮大鋮,孫之獬幾乎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都是藏不住的大喜,又神色肅穆的擡手道:“下官靜候王爺佳音。”

朱履祜哪裏看不出兩人的心思,神色冷淡的送走兩人,站在屋檐下琢磨一陣,心裏沉著一口氣,邁步出了督政院,向皇宮走去。

此時,禮部的袁可立神色剛硬,一手猛的將報紙拍在桌上,桌子都顫了顫,他向著身前站著的溫體仁大喝道:“誰讓你登的,你想要天下大亂嗎!”

溫體仁對於黃承元這篇文章也是抵觸的,太過敏感,勢必會惹起巨大的非議。

但是,這篇文章是司禮監送過來的,他不能不登!

溫體仁不便說這些,臉上平靜道:“大人,下官仔細推敲過這篇文章。黃巡撫所說:一嫌犯殺人,官差追到村落緝捕,結果該族老拒不交人,甚至刁民毆傷差役,險致人命。當地差役再去,刁民聚集過百,以至官差無法應付。請總督衙門,總督府言稱‘刑罪非亂’不能出兵,以至於這個案子久拖不決,被殺之人冤屈難申,整日於衙門哭泣,府縣鹹聞,嘩然不絕。朝廷之威信,衙門之能力,備受非議……”

袁可立神色不變,臉角瘦削如刀,整個人看上去威嚴霸道。

聽著溫體仁的話,他眉頭皺了下,這種事從古至今時有發生,官府多是無能為力,除了好言好語勸說,也不能真的小題大做的派兵“圍剿”,往往不了了之。

溫體仁看不出袁可立的心思,還是道:“黃巡撫也只是就事論事,並沒有其他意思,無非是想抓回嫌犯,為死者伸冤,維護朝廷法紀,何來‘悖逆妄行’之說?”

袁可立看著溫體仁,冷哼一聲,道:“你說的在理嗎?禮法綱常,豈容質疑?黃承元有沒有其他意思,你能確信嗎?”

溫體仁嘴角動了動,他剛才一番辯駁不過是想摘清他自己,眼見袁可立逼問,他也只能無聲以對,不可能給黃承元作保。

袁可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今後凡是這類文章,亦或者會有爭議的,都要給本官親自審議之後才能決定!”

溫體仁是對抗不了袁可立的,也樂得從此事脫身,擡手道:“下官遵命。”

袁可立站起來,目光如劍,沉默一陣,突然又道:“本官現在進宮面聖,若是其他事情,你小心應付,不要出紕漏,讓人抓到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