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他們大概是死人了罷?

趙逸海環視了一眼在場的幾十個有頭有臉的大豪商,笑道:“依鄙人看來,倒不如老老實實的把這商稅給交了,朝廷方便,我等也方便。就像是這流水賬一般,朝廷慢慢的梳理,總是能梳理的出來,到時候豈不是給我等自己招災?”

韓旭峰望著侃侃而談的趙逸海道:“趙老弟當然沒什麽,本身就是舉人出身,與知府大人沾著親,這稅再怎麽收,對趙老爺影響也不大不是?”

趙逸海道:“韓老哥當真是冤枉小弟了。小弟家中糧鋪三間,油鋪一間,綢緞莊子兩個,與諸位老哥一樣,依律當交秋稅九百七十三兩,補齊今年的春稅六百六十二兩,已經如數交上去了,一文錢的稅也沒有少交。”

韓旭峰奇道:“你就甘心?這稅可不是一次收完就算了,今年交完了,明年可還是要交的。”

在座的其他人一起將目光投向了趙逸海,就等著看他怎麽回答。

趙逸海思慮了半天,才輕輕的吐出了三個字:“南直隸!”

南直隸三個字一出,竟似有著某種無可抗拒的魔力一般,整個酒樓的二樓已經安全的安靜了下來,再無一人發出一絲的聲音。

蘇州府離著南直隸遠不遠?

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近。

但是南直隸發生的事兒,現在已經傳遍了全天下,幾萬顆人頭說砍就砍了,誰敢不當回事兒。

而這幾萬顆人頭都是些什麽人的?

答案很明顯,基本上都是東林黨和與之相關的那些人,同時還有復社的一些個參與其中的倒黴蛋。

而復社的大本營就是蘇州府太倉州。

憑著良心說,復社倒了黴,蘇州府的商人們心裏也是爽的很。

雖然說復社基本上就是商人們一手扶植起來的,可是張溥張采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兩人的產業也是不小。

而且張溥此人野心極大,竟是隱隱有反過來控制這些商人的意思。

商人們原本扶植起張溥,就是為了在朝堂上能有人替自己發出聲音,不管是為了稅也好,還是為了其他的利益也好。

可是張溥一方面替商人們發出聲音,比如當初的抗稅事件,還有五人墓碑記事件,另一方面,卻又隱隱的要反噬商人,將之利潤控制在手上,以謀求更大的進步。

張溥不是什麽好東西,商人們更不是什麽好東西,而且張溥還沒有官身,所以兩者到最後就成了狼狽為奸的勢態。

一方面互相提防打壓,另一方面又互為犄角,替對方張目。

張溥時時刻刻的想著把這些商人都控制在手裏,同時也不斷的玩一些抗稅的把戲。

商人們則在與張溥進行著商鬥的同時,替他在民間傳名。

可是張溥最終玩脫了,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栽贓了一個謀反的罪名,而且栽贓之事是錦衣衛的人親自幹的,案子被定成了鐵案,九族老小一個都沒能保下。

商人們在彈冠相慶的同時,也早就暗中提防著朝廷是不是要對自己這些人下手——誰不擔心張溥說出來什麽不該說的,把自己牽扯進去?

不幸中的萬幸,張溥張采還有他們的好學生吳偉業玩脫了,但是卻沒有把其他人牽扯進來,而且復社經此一擊,起碼在明面上也不復存在。

商人們沒有被牽扯進去,反而有了更大的自由,這下子感覺就好的多了,小日子是真美。

可惜好景不長,崇禎皇帝把商稅的事兒給定下來了,而且是在南直隸砍了幾萬顆人頭以後。

南直隸的幾萬顆人頭讓商人們清楚的認識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這些人,無論如何都是鬥不過不要臉的崇禎皇帝的。

但是鬥不過不要緊,非暴力不抵抗,流水賬往上一遞,這稅您就慢慢的審,如何?

再不行的話來個罷市如何?

可是如今趙逸海的話,讓在場之人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這稅交,心疼,不交,有風險。

直到哐啷一聲,隨著某個大老爺手中的筷子落地聲,在場之人才從沉寂之中驚醒了過來。

韓旭東問道:“趙老弟,咱們都是自家兄弟,明人不說暗話,這稅要是當真不交,後果會如何?”

趙逸海攤了攤手,無奈的道:“老哥,您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兄弟我也不能藏著掖著不是?

別看老弟與知府大人是遠房表親,可是實際上,知府大人在這件事兒上根本就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兄弟的舉人功名也沒有什麽用,該交的稅照樣是一文錢不少。

你們現在討論的這些,兄弟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是咱們是什麽?咱們是商人,依著太祖洪武皇帝的規矩,咱們有哪個能穿綢緞衣服的?

士農工商,這商可是排在最後一位的。可是現在呢?哪個老哥不是錦衣玉食?哪個老哥不是滿身綾羅?

說白了,咱們哪個不是違背了大明律的?朝廷要真個想要收拾咱們,連找借口的功夫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