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暗手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中國人自古就講究個禮尚往來,便是皇帝抑或聖人,亦不能免谷。

崇禎冊封孔貞運為衍聖公,讓南宗重掌孔府,這是大禮,得回了才行。要是一點兒表示沒有,下次誰還帶你玩?官場上講究的就是這個,重視恩情的人才能在官場上走的遠,只懂算計利益之輩,早就被更精於算計的給玩死了,連渣渣都剩不下。

三讓之後才“無奈奉詔”的衍聖公孔貞運馬上就要離京前往孔府,臨行之前,孔公爺卻是上了奏折,請尊崇禎為“儒學大宗師”。

理由很簡單,崇禎知書,明禮,對聖人之言頗有一番見解——雖然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樣兒的見解。

崇禎再三推讓一番後,見衍聖公心意已決,仿佛自己不上這麽個尊號,便要一頭撞死在這金鑾殿上一樣,唯恐衍聖公出點兒什麽意外的崇禎皇帝只好羞嗒嗒地接下了這麽個尊號,這也代表著,在天下士子面前,崇禎可是得到了聖人之後認可的新一代儒學大宗師。

朝堂上的大臣們,誰見崇禎,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唯有後宮的周皇後,才知道崇禎接了這個尊號後的反應:“彼其娘之!老匹夫欺朕太甚!”

周皇後卻是頗為不解,若是按照常理來說,便是太祖高皇帝和成祖皇帝,都沒有得到孔家上這種尊號,怎麽崇禎得了,反而會暴怒?

畢竟是夫妻一體,關心崇禎別被氣壞了身體的周皇後勸道:“若是陛下不喜,去了這尊號便是。只是這儒學大宗師畢竟是衍聖公所上,代表的不也是天下士林對陛下的認可?”

崇禎卻冷笑道:“認可?朕行事,需要這些渣渣們認可?這甚麽儒學大宗師的尊號,以前又不是沒有人得到過。給朕這麽個尊號,這老匹夫明顯是來惡心朕的。”

周皇後好奇道:“臣妾讀書少,陛下莫要瞞哄臣妾。自太祖高皇帝龍興至今已近三百年,何曾有哪位先祖得到過這等尊號?”

崇禎咬牙道:“我大明一朝,當然是沒有哪位皇帝得到過。嘿嘿,這老匹夫欺朕讀書少,上的這甚麽狗屁尊號,乃是偽元時,元好問那無恥之徒上給偽汗忽必烈的。那老匹夫料定了朕現在不會對他怎麽樣,便拿前朝的稱號來惡心朕,其心當誅!”

直到第二天的一早,崇禎便早早地單獨傳見了許顯純,便是王承恩等,都不在場。除了幾乎是寸步不離的東方教主方正化,就再沒有第二個人。

“朕聞在蒙古和藏地,有一種猛犬,名曰獒,一生只認一個主人,而且無論主人如何打罵,都不改其忠心。”

許顯純其實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這種猛犬,若是陛下想要,怎麽著也能給陛下弄來,可是現在單獨跟自己說起來這種猛犬,顯示不是想要弄一只來養著玩兒這麽簡單的事兒。

福至心靈,許顯純應道:“陛下,錦衣衛便是陛下的獒犬,陛下說咬誰,就一定會咬死誰。任憑陛下打罵,也毫無怨言。”

崇禎嗯了一聲,這才淡淡地道:“朕有一事要交待你去辦。不需要你親自去,但是人手一定要可靠。要上無老下無小的敢死之人。”

許顯純略微思量一番,腦中便篩出了一份名單,躬身應道:“這等人手,廠衛之中有許多,專門做一些不太光彩的活計。只是不知道陛下要這些人手去幹什麽?”

崇禎似笑非笑地道:“子曰,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可是這些混賬,就敢硬生生地篡改成以德報怨!也不知道孔聖人泉下有知,是何感想。”

許顯純沒有接話,這等話頭,明顯不是自己可以接的,言多必失,自己是皇帝手中的利刃,只要聽皇帝的指令辦事即可——兵刃是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的。

崇禎顯然也很滿意許顯純一直以來的表現,接著道:“錦衣衛中的許多手段,朕還在潛邸之時,便早有耳聞。這次,朕要你指派幾個人手,拿出這些手段來。”

許顯純躬身道:“請陛下吩咐。”

崇禎點點頭,接著道:“朕今日會下旨,安排錦衣衛護送衍聖公南下,待去迎了先賢地棺槨與骸骨之後再北歸孔府。”

許顯純依舊躬著身子不說話,崇禎皇帝的話明顯沒有說完,若僅僅如此,皇帝不可能單獨對自己說出剛才地那一番話。

果不其然,就聽崇禎接著道:“待孔貞運到了孔府,襲了爵後,讓你安排的人手制造一場意外。朕不管他是喝涼水死了,還是睡覺死了,反正,朕要他看不到襲爵後第二天的太陽,你可懂了?”

許顯純的額頭上早已冒出了微微地細汗。若是平日裏,向來以忠犬自詡的許顯純有這種單獨奏對的機會,只怕早高興的找不到北了,可是今天,但凡是有一點兒的可能,他都寧肯自己今天什麽都沒聽見,也什麽都不知道,這樣也就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嚇的兩條大腿都有些轉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