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攪屎

崇禎沉吟了一番後,說道:“朕聞,君子之澤,三世而斬。易亦有雲,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大成至聖先師,乃我華夏不世出之至人,亦是我大明之名教顯學。依照常理來說,便是如何優撫其後人,亦不為過。”

“然則後世子孫多有不肖者如孔衍植,孔興燮之流。再往前,亦有孔末亂孔,險些族滅之事。想來,便是如《復封》之所言,七日反復,故而盛極必衰也。”

“如今孔衍植、孔興燮之流,私通建奴,走私鐵器糧食給建奴,此資敵也。全然不顧大成至聖先生所言華夷之辨,此誠忘祖不孝之行也,不足以為天下師。”

“故而,朕欲除其爵,將北宗孔衍植一脈捉拿問罪,由南宗襲封衍聖公。不知孔愛卿意下如何?”

孔貞運聞言,心中卻是一萬頭神獸奔騰而過。自己想不想襲爵?肯定想啊,放著個公爺不去當,玩什麽高風亮節?

然而崇禎提出的這個時機卻是太不是時候了——當著大朝會的眾多文武百官提出來這麽一出,讓自己怎麽回答?

答應襲爵,世人都會說南宗的閑話,說南宗與北宗不合,今天這事兒背不住就是自己南宗在抹黑北宗。

倘若自己不答應,依著這位皇帝陛下的性子,只怕這衍聖公的爵位,就此折在了自己的手上,到時候,自己就是整個孔氏一族的罪人!只是不管怎麽說,先保住衍聖公的爵位才是當務之急。至於孔衍植,還是讓他去死好了!

思慮再三後,孔貞運只得無奈的道:“啟奏陛下,自古道人無完人,倘若當代衍聖公真有私通建奴之事,自然有國法處置。只是微臣福淺德薄,不足以繼衍聖公之爵。臣以為,陛下可在北宗另擇賢者以當之。”

崇禎卻不理會心都在滴血的孔貞運,轉而望向了眾多朝臣,問道:“卿等以為如何?”

原本以為崇禎要徹底抹去衍聖公爵位的朝臣,心中所想卻是各自不一。

有的如施鳳來之流,便覺得除了爵位算什麽?北宗上下全弄死了才好。

有的,則是如禦史言官之流,覺得孔衍植畢竟身為當代衍聖公,便是死,也要死的體面一些,否則才真是國朝近三百年來的大笑話。見眾臣都不想先出頭,崇禎便點名道:“施愛卿,你覺得該是怎麽個章程?”

心中暗罵崇禎賣隊友的施鳳來無奈道:“啟奏陛下,臣以為北宗孔氏不足以奉聖人家廟,當查辦。”

只是不待崇禎高興,施鳳來又道:“只是,自古以來便有刑不上大夫之言。孔衍植一脈畢竟乃是聖人之後,衍聖公有錯,罪在一人,臣以為不宜對北宗大加誅連。”

看著其他朝臣的沉默以對,再想想施鳳來所說,崇禎確實很想把朝堂上的大臣全給宰了另外再換一批。

想想宰了朝堂上的大臣之後的場面,崇禎暗中搖了搖頭,說道:“施愛卿言之有理。確實不宜對聖人之後殺戮過甚。”

“既然如此,王承恩,擬旨,衍聖公孔衍植,其子孔興燮悖逆,不足以奉聖人家廟,著奪爵,賜其自盡。凡與建奴之事有涉者,賜死。除孔林、孔廟及其北宗族人本身所有田地,余者盡沒,充為皇莊,移山西無地之民種之。”

“另旨,著南宗孔貞運襲衍聖公爵位,入主北宗,開中門,迎回南宗先賢,使南北合而為一,望卿好生管教家人,勿蹈北宗前轍。”

待處置完後,也不理會群臣山呼萬歲的模樣,頗感憋氣地崇禎幹脆散了朝。

想想劉邦那個老流氓曾經拿著儒生的帽子當球踢,還曾在儒生的帽子裏邊撒尿,崇禎就越發的火大。本來想著一舉除了南北二宗,直接將孔家店給砸了,不曾想朝臣的反應這麽大,自己只得臨場變更,留下南宗繼續惡心自己。

等到施鳳來單獨求見之時,越想越憋氣地崇禎面色頗為不善地盯著施鳳來,問道:“說,為什麽要反對?難道朕的想法你會不知道?”

心下暗暗叫苦的施鳳來簡直連去死的心都有了,無奈之下,只得硬著頭皮道:“啟奏陛下,臣之所以反對,不是臣不想除此毒瘤,而是除不得。北宗孔氏便如附骨之蛆,自從偽元經營下來,早已盤根錯節,便是天下的讀書人,也都以北宗為聖人正宗。”

“今日陛下若強行下詔除了,且不說有沒有人奉詔而行,便是陛下強行以廠衛除之,那天下的讀書人又會如何?”

“臣以為,治理天下,還是要靠著這些讀書人,因此上,也只能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嘿,好一個徐徐圖之。好的很呐。”崇禎心下冷笑起來。

施鳳來卻道:“陛下,若真欲除些毒瘤,並非不能之事。”

崇禎道:“講!”

施鳳來道:“陛下今日下旨命南北二宗並歸一體,實則是一步妙棋。到時南北二宗自己為了爭權奪利,只怕會先自己鬥起來,到時必然無瑕他顧,陛下可在此時培養人手,再興法家、墨家、農家等學說,到時候,儒家也不過就是那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