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放我走吧(第2/7頁)

很正常,這個時候患病很正常,近些年來天氣越來越冷,小冰河最嚴酷的時期正在緩緩逼近。

不過好在大秦已經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北方人口正在不斷南遷,北方的糧食產量雖然逐年遞減,但是足夠養活現在北方的人口。

北方口眾向南遷移的政策從隆武三年就開始實行了,三十余年的努力之下,成效還是非常顯著的,所以蕭如薰並不擔心大秦的北方會出現因為糧食大量減產而造成的饑荒。

糧食夠吃,大秦就能挺過這場嚴酷的五十年小冰期,迎來新的溫暖期。

但是蕭如薰知道,他看不到這一幕了。

永興十三年九月二十七日患病,雖然得到了太醫謹慎的醫治,不惜成本的用藥,但是蕭如薰的年齡已經很大了,六十七歲的他已經白發蒼蒼,盡管精神很好,面色也不錯,但是他確實已經是個老人了。

多年辛勤工作耗盡了他的元氣。

這場病反反復復,到十一月份,病情陡然加重了。

蕭振邦聞訊數次入萬壽宮探病,親自給蕭如薰喂藥,噓寒問暖,叫太醫院聯席診治,然後對各省中心醫院發布詔令,要最好的醫師入京為蕭如薰看病。

不過蕭如薰自己一直心裏有數,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壽命怕是走到頭了。

有些時候,壽命走到頭了,縱使看上去只是小病小災,年輕人吃點藥甚至不吃藥就能自己扛過去,但是老人辦不到。

感覺就像是時候到了,無論怎麽用藥,無論怎麽治療,都沒有用。

名醫治不好,人參吊不住,原因很簡單,是因為這根本也不是病,而是走到頭了。

感受著生命力的枯竭,蕭如薰意外的發現自己很平靜。

甚至是一種解脫的感覺。

難以言表的解脫,輕松,就像是再也不用緊繃著神經的那種感覺,渾身上下一下子松弛了。

長期以來,蕭如薰都覺得自己有強迫症,就是一種生命不息奮鬥不止的強迫症,感覺稍微松懈一點就是浪費生命,就是對不起自己的生命。

他覺得自己成為皇帝,作為皇帝,掌握天下權柄,就應該用有限的時間做無限多的事情,而不是當一條鹹魚得過且過,得過且過當然很舒服,不用爭權奪利,不用夙興夜寐,不用兢兢業業廢寢忘食,一定很舒服。

但是心裏很難受。

蕭如薰是一個心安樂才能身安樂的人,而他心安樂的標準很高,高到了直到生命力枯竭的當下才能稍微喘口氣的地步。

所以他沒有覺得不甘心什麽的,反而是一陣陣的輕松。

或者我不敢懈怠,無論如何都不敢,但是死了,沒人可以怪罪我了吧?

於是,他放松了。

蕭振邦在繁忙的政務之間抽出時間,每天來陪伴蕭如薰,親自侍疾。

不僅如此,還叫振武和盈盈一起來侍疾,叫兒女一輩的孩子們一起進宮給皇爺爺侍疾,讓皇爺爺開開心心的,覺得這樣或許會讓蕭如薰開心,然後能恢復身體的健康。

蕭如薰不做皇帝了,但是他依然是大秦的定海神針。

他還活著,天下穩如泰山,他的威望太高,如神明一般,哪怕他退居二線,哪怕他深居簡出一年到頭不露幾次面,他的存在感依然無比強大。

他所帶來的影響就是那麽大,就是那麽可怕。

甚至於蕭振邦自己都隱隱有一種心理的安全感,覺得自己的背後坐著父親,父親還活著,只要他還活著,一切都不用擔心,自己可以放心施為,父親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可現在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最大的靠山不行了。

他很著急,很擔心,不敢往更深處去想。

所以當他看到蕭如薰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氣息一天比一天衰弱,一天比一天看上去更加憔悴的樣子,他無比的擔憂。

太醫們的檢查結果很不好,藥一直在用,食療也沒有停止,但是蕭如薰的身體還在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他們都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但是對此,蕭如薰卻一直都在寬慰振邦。

“為父已經活了六十七歲了,這老話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從古至今,能活到七十歲都是很罕見的事情,為父為大秦耗盡心血,能活到六十七歲,已經是上蒼垂簾,還有什麽更大的追求呢?”

躺在病床上,蕭如薰有點費力地握著振邦的手:“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你也四十多了,不再年輕了,適當鍛煉不能少,牛乳要記得喝,雞蛋要記得吃,補品什麽的也不要忘記吃。”

“爹爹。”

蕭振邦只覺得喉頭有些哽咽:“您別說這些了,您快多休息,兒子還等著您身體康復之後,再一起出去圍獵,您的箭法和槍法都那麽精準,兒子遠不如您,還指著您多教導一下孩子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