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少年張之洞

十二月份的一天,天氣寒冷起來,貴州興義府府城內,冷颼颼的寒風,讓城內人煙稀少,顯得有些荒涼。

興義知府衙門內,卻是溫暖如春。

一名雛氣未脫的青年正畢恭畢敬地站在知府衙門後院的東廂房內,旁邊,卻是端坐著二人,均是身穿滿清官服,卻是興義府知府張锳及好友獨山州知州韓超兩人。另有個三十來歲的書生模樣之人,站在張锳身側,一看便是幕僚之類的人物。

雛氣未脫的青年,正是興義知府張锳的兒子,近兩年名動貴州的神童張之洞。

張之洞祖籍直隸南皮,自幼跟隨父親在貴州興義府長大,又師從興義府的多位名師,獨山州知州韓超便是時間最長的一位,此番前來,原本就是為指導他學業而來,但一個讓他們全都震驚的消息傳來,一切都變了!

早在十三歲那年,張之洞便回南皮參加縣試,名列榜首;而前年,年僅十五歲的他又回直隸順天府參加鄉試,再次名列榜首,成為科舉重地順天府的解元,消息傳回興義府,一時間人還未回來,便已名動貴州。

年初才返回興義府的張之洞,在父親張锳的安排下,準備好好研讀經書,為兩年後的春闈應試打算。為此,張锳還特地將好友韓超和自己的幕僚宋傑招來興義府,沒想到,從直隸省親回來的韓超,和從廣西桂林府回來的宋傑前後腳幾乎同時抵達興義府衙。

韓超心情沉重地道:“右甫兄,弟此番從直隸歸來,幾經曲折,說來話長啊!世道紛亂,賊寇四起,大清已經氣數已盡,縱然諸葛再世也無力回天了!”

張锳也是面色肅然,他自道光六年來黔地出任大桃知縣開始,歷任清平、安化、貴築、威寧、古州諸州縣父母官,清明廉潔、勤於政事,又出任興義府知府、遵義府知府、貴西道道尹,到前年又再回任興義府知府,在這貴州一地為官近三十年,見證了這窮鄉僻壤的百姓在大清治下的窮苦生活,不斷有苗、回等鄉民起事造反,他雖然身為官府,派兵平定,但卻心中不免也有些同情和理解這些起事的亂民了。

“南溪兄,你我都身為大清臣子,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盡自己本份便是!也不枉熟讀經書,身受聖人教誨。”張锳嘆道。

“右甫兄,弟特意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地急忙趕來,便是告訴你一件京師傳來的駭人消息。因為弟不知真偽,右甫兄一向眼光獨到,特來求教一二。”韓超兩眼睜得渾圓,顯然那消息十分驚人。

張锳久處興義府,自然知道這貴州本就是山高皇帝遠的偏遠之地,而這興義州又是貴州最西南端,同雲南廣西交界,更是道路難行,消息閉塞,就像幾年前的先皇駕崩,直到一個多月後,興義府才得知消息,對於此情形,他已經習以為常。

“可是南方的粵賊攻下了京師?”張锳問道。

韓超面色一驚,詫異道:“右甫兄怎麽知道?然不僅僅如此!”

“之洞分析的。他說這天下,不是大清便是粵賊的。如今這南方,除了貴州和四川,都已經被粵賊占領,若粵賊的首領夠聰明,便會趁機一鼓作氣,揮兵北伐。前陣子,不是聽說粵賊從海路出兵,攻打天津府麽?證明之洞說的很有道理。若是這樣,我大清危矣!”張锳不知道是該高興自己兒子的聰明,還是該為大清的危難感到難過,他只是追問道:“到底大清怎麽樣了,京師有沒有被粵賊攻下?南溪兄你別賣關子了!”

“果然興義消息蒙蔽,竟至如此!右甫兄,京師早在一個月前便被粵賊攻克了!皇上北狩熱河,說是北狩,其實是領著五千禁衛親兵北逃,卻半路被粵賊一股兵力攔截,王公大臣和一應後妃,甚至連皇後都全部被俘虜。”韓超苦笑道,已完全沒有了以往的臣子對皇上的崇敬。

張锳默然。

“而後沒幾天,皇上在熱河駕崩!指定端華、景壽、肅順、瑞麟、文慶等五人為輔政大臣,聲稱有名妃子在去熱河的路上誕下一名皇子,繼位大統,立年號‘祺祥’。不過,與此同時,先皇的胞弟恭親王奕訢,也在綏遠稱帝,聲稱自己繼承大統,年號卻是‘祺瑞’。我大清變成了兩個皇帝,卻沒有皇城的局面!”韓超有些嘲諷地道。

他本是直隸昌黎人,秉性沉勇慷慨,人稱血性奇男子,本就對於滿旗貴族專斷重位,橫行朝綱,欺淩漢臣的行為,十分不滿。而此番對於大清皇上的倉惶出逃,更是心中一片冰冷,失望到了極點。加上如今大清崩塌,江山不穩,他和許多漢臣一樣,開始思索後路來。

“什麽?”饒是一向鎮定的張锳,也霍地站起,臉色大變,大叫起來:“南溪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小弟也生怕是謠傳,還特意從路過的湖南永順府買了份粵賊的《南方日報》,上面便有刊登此事的文字。而且,右甫兄,非但如此,粵賊的頭領馮雲山,也在北京城裏登基稱帝了,聲稱什麽中華帝國。粵賊聲勢大振,直隸、菏南等地的大清官員,紛紛歸順。”說到這裏,韓超瞟了眼張锳,略微遲疑地道:“右甫兄,小弟來見兄長,卻是另有一種更為重要的大事要跟你參詳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