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帝傳音

“清妖前酋首(道光)二十八年底,盧六兄弟和我被團紳王作新誣告,關在桂平縣衙牢獄之中。時有人在牢獄飯食中下毒,欲謀害於我,恰逢我咽喉腫大不能進食,逃脫一難,而盧六兄弟未能幸免,毒發身死。縣衙清妖怕激起民憤,謊稱病亡。”

“一直以來,雲山還以為是清妖施毒計欲除去我等,因此下毒飯食中。現下想想,清妖若想除去我等,全然不需如此周折,直接打死或只需不給飯食自然餓死,何必多此一舉?如今雲山明白,原來自那時已然被謀害還猶自未知,實乃可笑。”馮紹光述說著往事。

羅大綱聽完已經怒容滿面,他霍地站起來,道:“南王,羅某本粗人,不喜爾虞我詐耍些小道陰謀詭計。東王其人,平素羅某就甚是不喜,如今聽聞諸多陰險狠毒之事,更處處謀害南王,為何還隱忍禮讓,何不稟報天王,為之做主?”

馮紹光尚未回答,一旁石達開接口道:“不可!羅兄弟加入天國時日尚短,不清楚內情。如今天國一萬五千余眾,有能戰之兵七千余人,余者皆隨軍婦孺及牌尾。戰兵中有大半數為東王一系直接掌握,天王直屬只有禦林侍衛和天王親衛七百余人,天王為了天國大事計較斷不會為此事與東王翻臉。”

“更何況,天王雖無謀害南王性命之心,但亦有防範打壓之意。稟報天王,反為泄密,不如私下秘密籌劃,加緊防範,待時機成熟,再與計較。”

“東王心狠,達開早已知微。羅兄弟忘記焦兄弟之事乎?”石達開說的焦兄弟,馮紹光和羅大綱等天國一幹高層都清楚。

焦亮,本一書生,湖南天地會頭領,天國占領永安城時投奔天王洪秀全。他博學多才,智謀過人,向天王上書論用兵策略,引古證今,但不為天王采納,反招東王、西王嫉恨,想離開天國卻被捉回,關入牢中。東王、西王都請天王殺他,天王不準。

後永安突圍途中,東王故意使人不解開焦亮腳上枷鎖,使其為尾隨的清軍輕易抓獲,借用清軍之手除掉焦亮,天王也絲毫未予追究或解救,仿佛忘記自己不久前還和其情同兄弟。

羅大綱聞言一怔。

馮紹光出聲答道:“達袍所言極是!羅兄弟,你卻不知天王為人。不是雲山不敬天王,編排天王不是,乃是雲山胸口憋悶,實在不吐不快。”

“彼時聖教中三千名老兄弟,皆雲山親傳入教,唯雲山馬首是瞻。雲山真心喚天王來,言明以他為尊,共聚大事。然天王嫌雲山在教眾中威望太高,屢次勸阻其膨脹的私欲,遂與雲山離心離德。雲山雖同天王情義深比焦兄弟,但遇事多半亦然。”

“時雲山及盧六兄弟關押在牢獄時,曾玉珍、翼王嶽丈黃玉昆等教中兄弟組織平在山燒炭老兄弟們出錢出力,為之上下奔走,甚至準備強行劫獄,也要解救雲山。所謂為何,真兄弟也!可天王呢?”

“天王聽說雲山被抓,竟攜財自逃,只留書信,自言去廣東香港求洋人救援。雲山當時雖感失望,猶自勉強自己相信。現下想想,何其可笑也!”

“雲山入獄,正需要錢財賄賂清妖頭為之釋放。天王膽怯自逃不講,竟將教中兄弟捐獻的銀兩卷走,美其名曰作為求助洋人之經費,卻躲至花縣老家。後聞官府不再追究,遣送雲山回廣東,天王這才返回紫荊山。”

“虧我還從廣東一路尋找這位表兄,告知詳情免他擔心。未料,早已回紫荊山聖教大本營的他,趁我不在,聯合東王以天父下凡的名義,發布諭令,讓教中兄弟只服從東王、天王二人,將我棄之一旁。”

“這就是雲山那舍卻家少、竭力維護、為之忠心耿耿的天王表兄啊!”說到這,馮紹光很為原本的馮雲山所抱不平,臉上呈現痛苦之色。

石、羅兩人見之,也不禁為之心酸。

和天國下層將士盲目崇拜天王不一樣,石達開和羅大綱兩人也算天國高層,平日對天王洪秀全其人頗有了解。

洪秀全私欲為甚,又不能以身作則,早在金田起義前就於平頂山登極,令教中會眾和山民以見天子禮朝見,自稱天子,排場講究,息怒無常。

在永安州城中,尚未立足,就命近侍蒙得恩搜刮城中貌美女子,納為後妃,享用無度。石達開和羅大綱兩人對其本無太多敬重。

也正因為如此,歷史上南王馮雲山犧牲後,石達開只在外征戰,置身天國權利中心之外,在天王和東王之間兩不相幫。

“金田起事後,雲山不掌軍事,只負責後勤女營童子營等。教中老兄弟皆與雲山相處數年,情同親兄弟。因此,許多老兄弟為雲山抱不平,卻不是被天王訓斥,就是被天父、天兄下凡斥罪,或被派往獨自迎戰清妖送命。雲山罪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