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新議(二十一)(第2/3頁)

而章系議員韓系議員的提案,都是在福建、雍秦兩大商會自有的印刷廠中印制,這兩家印刷廠只負責商會內部文件的印刷,尤其注重隱秘。王交聽到過的傳言,都是高墻深壘,仿佛邊境上的村寨,多打探一句就會被守門的護衛揪住盤問,應對少有差池,就直送衙門裏審訊。

聽了王交的話,陸表民沒有笑,更加擔心了,“別亂說。”他眉頭鎖起,沖著坐在前面幾排的一位議員一揚下巴,努了努嘴,“李舊紀的事可還聽說了?前些日子他家裏人跑到那一片去窺視,被守衛抓了,押到了開封府那邊,又被開封府找上門,弄得好生難看。”

“江民表不會這麽蠢吧?”王交被陸表民說得擔心起來,回頭望著大門處,“他可別真栽進去了。”

“來了。”陸表民的音調忽然有了一個欣喜的上揚。

“誰?”王交剛疑惑地問了一聲,就見陸表民斜斜一指側門。跟著望過去,也同樣一下驚喜,“江民表終於來了!”

從側門走過來的人,胸口別著議員的徽章,四十許,兩鬢斑白,穿著樸素的藍布衣袍,留半尺長須,多了幾分文雅,活脫脫一個郁郁不得志的縣裏教授。

“民表!快坐!”王交一眼就看見了來人右手上牢牢抓住的公文袋,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到手了?”

“費了點力氣。”江民表說得謙虛,他民表是字,大名江公望,很巧合地與陸表民撞上。他將手中公文袋放到桌上,這一下,周圍的目光頓時變得熾烈許多。

“好本事,不愧是江兄。快拿出來看看。”陸表民催促著江公望拆袋子,他迫不及待地想看見裏面的內容。

又一人這時走過來,加入到幾人中,“有什麽消息?”

“德孺公。”看見來人,王交、陸表民頓時起身,和江公望一起行禮。

雖然三人都是進士身份,過來的這一位不過是明算科,但範仲淹的兒子,諸子中年歲最小的一個,即使什麽出身都沒有,站出來,照樣能讓人敬畏幾分。

範純粹笵德孺乃範仲淹的幼子,早年受蔭補為官,還在高遵裕帳下做過事,也曾在陜西治過民,等到章惇韓岡把持朝政,他看不順眼就辭官歸鄉。閑居數載之後,因大議會出來參選,為了能夠有成為議員的資格,還考了一個明算科出來。

按他的說法“經義多解,刑名多變,惟算學一道,終難改移。”章惇、韓岡縱能指鹿為馬,也沒辦法把一加一改成三。範純粹家學深厚,家世又足以聘請名師,輕易就考中明算科,進入了大議會。

在大議會中,範純粹是最為人矚目的議員之一。王、陸、江,這幾個一肚子怨氣的進士議員,皆以其馬首是瞻。更是反對派的中心人物,有三十多位反章反韓的議員,常與他們共進退。幾個人站在一起,立刻就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不要多禮了。先看看這裏面的內容。”範純粹有些心煩意躁地催促著,“時間不多了。”

江公望被催促著匆匆打開公文袋,邊做邊說,“才弄到了,費了好大人情。我還沒看具體內容,只聽到一點點。應該跟李格非不一樣。管報業的,不是朝廷的衙門。”

王交、陸表民對視一眼,各自點頭,不說時還想不到,這麽一說,卻立刻就明白其中緣由。

範純粹也道,“若投章相公所好,朝廷可多一議政,惟韓相公恐有不喜。也難怪有所不同。”

江公望把薄薄一本的草案印稿抽出來,“如今禦史台已唯宰相之命是從,報紙再聽宰相之命,韓相公走了也不安心。”

範純粹先接過草案,飛快地翻著。一目十行,很快就抓住了重點,眉心不由得皺起成個川字,“報業自律協會?讓報社自己審查自己?”

不設衙門倒是可以理解,設個會社監督對韓岡來說很簡單,可是讓報社自糾,可就無法想象了。就連帶著草案來的江公望也驚訝莫名,“沒聽說是自糾啊。”

王交、陸表民臉色都沉了下來,阻擊新聞審查議案是他們的計劃,也為此做了不少準備,甚至準備好了人手,接下來幾天裏連續作戰。

可如今擺在他們眼前的問題,卻已經變成了站在哪一邊的問題了。

反對李格非的新聞審查議案,明擺著是支持京師報業,可若是反對陳良才的新聞審查議案,可就是跟京師報業過不去了。

“怎麽辦?”陸表民急促地問道,“要麽章惇,要麽韓岡。我們該怎麽辦?”

“照常做。兩個議案都攔住。”王交嘴角含著冷意,“報業猖獗,還不是因為有章韓二人做後台?現在後台塌了一半……”

陸表民道:“章惇對他們還有些不待見,他們只能努力自救了。”

“辦報從來都不需要自救。”王交冰冷地疏導,“辦報業的核心,不是聽官府的,就是聽東家的。當真以為他們能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