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微雨(七)(第2/6頁)

“為什麽?”文嘉問道。

“因為不算是演。”秦琬臉上已經沒有一點笑意了,“我方才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假話。”

要是看見城外的一幕幕慘劇,還能保持冷靜的話,可以說是全無人心,比什麽都可怕了。

“倒是文兄弟你,為何要配合我演這麽一場。”秦琬嘴角又翹起,文嘉方才在人前的回應,簡直尷尬得快要讓他演不下去了,真的是不適合演戲。

文嘉認真地道:“如果都監是為了城外百姓而做戲,文嘉當然是要配合的。”

“就是配合得太差了。”秦琬道。

“到底為什麽?”文嘉又追問。

“因為城外的百姓,我要保下來。天門寨,我同樣要保下來。”秦琬微微一笑,笑容燦然,“我這人,向來貪心。”

文嘉緊繃的臉頰稍稍松弛了一點下來,盡管沒方才氣氛渲染得那般悲壯,但眼前的秦琬卻是一個更加真實的名將。

他彎了彎腰,一字一頓道,“願隨都監殺賊。”

秦琬瞥了眼城外,嘴角一點點地抽起,化作一抹獰笑。

是的,殺賊!

……

這時候,韓鐘還在三十裏外問著,“車來了沒有?”

陳六早繞了幾個圈,搖搖頭,“沒有。”

“都快辰時了,還沒到。”韓鐘指著廳中的座鐘,時針已經大幅偏離了最下方,他臉色難看,“昨天說好的是什麽時間?”

陳六輕嘆了一口氣,“說的時間是卯正。”

韓鐘沉下臉,“過來要兩個時辰?金台是在定州嗎?!”

金台是保州城外的一處稍稍高起的台地,據說是燕昭王為招攬四方賢人所築黃金台的舊址,保州故此也有金台頓的舊名。官道在金台下通過,驛站就設在金台上,名為金台頓驛,據說當年太宗皇帝親征伐遼,曾駐蹕於此,之後從燕京城下敗逃而歸,也同樣在驛站中包紮過傷口。現在的保州車站同樣在金台附近,距離舊驛站不到百步。韓鐘設立的大營就半倚靠著金台,以借地勢。

對保州鐵路分局來說,金台更重要的意義就是那裏有保州、安肅、廣信唯一的一座修理廠,負責分局的車輛、路軌的維護和維修工作。

昨天把徐河南面一段的鐵路修好之後,因為更換的部分比預計的要多,事先準備的替換部件不足,韓鐘便派人將換下來的路軌帶回金台修理廠。只用了兩節車皮,又有一個都三百多名騎兵過來迎接,一路護送。這樣的配備遇到強敵能跑得了,遇到弱一點的也能牽制住,再弱些,一口就能吞掉了。

原本定好今天一早把新的鐵軌部件運來,以便今天的維修,可已經過了預定的時間,該到了的車子到現在還沒到。

“或許有什麽事耽擱了。”陳六道。

“不是說遼人都已經撤過徐河了?!”韓鐘質問。

陳六回道,“也可能還有小股遼兵流竄。方才已經派人回去,二郎暫且再等等。”

之前他就想派出一隊人馬回頭去查看一下,當真是被遼軍攻擊就直接救人,但考慮到韓鐘在這裏,石橋雙堡的兵員已經不能再減。

而且如果運貨列車被襲擊的話,肯定會放出求救的信號,也會有人跑來求救,很快後面還有人護著,就只派了兩個斥候先去看看情況。

韓鐘耐下性子,“好吧,再等等……跟張吉說,讓他和他的人先收拾好,若是有什麽消息就立刻出發。”

下過令,韓鐘又不耐煩在堡中等候,徑自走出門,“我們先去下石橋堡看一看。”

兩座石橋堡與大橋為一體建築,從側門出了上石橋堡,直接就上了徐河大橋。

大橋的行人通道並不寬敞,軌道兩側的通道,都只能容納一輛普通馬車通過。通道與軌道之間,各有一排一人高的木柵欄作為隔斷。

木頭的柵欄,比起兩側的橋欄,要不起眼許多。徐河大橋的橋欄由白石砌成,一座座橋欄柱子上,雕著一頭頭姿態各異的獅子。兩側橋欄石柱加起來共計八百二十四,也就是有八百二十四只獅子,接近一千了。故而自修成的那一天起,千獅橋的名號便不脛而走,已成保州的一處名勝之地。

徐河大橋的橋面距離下方河水有四五層樓,腳下的河水在河道中安靜地流淌著。

半個月前,西面山中大雨,徐河河水幾乎漫出了堤壩,留下的印跡現在還能在橋墩上看見。可惜洪水發得早了,沒趕上遼人南侵,否則給遼人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洪峰中蹚水過河。

“要是有一隊蒸汽炮艦就好了。”韓鐘憑欄下望,看著河水,“沿河行動,根本就不用操心遼人能過河。”

“那是。”岑三附和道,“蒸汽船不用帆不用纖,跑得比車快,如果真的有,遼狗連門都不敢出了。”

韓鐘擡頭,嘆息道,“可惜京兆船場那邊也才開始試造,至少得等兩三年後才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