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塵囂(二)(第2/2頁)

壕溝不深,但足夠寬,水源自備,壕溝後方還有裝備了火炮、火槍的精銳守軍嚴陣以待,任何敵軍面對這樣的一道壕溝,指揮進攻的將領都要頭疼不已。

這樣的一座營地中,只有鐵路經過的地方,沒有挖上壕溝。

為了維持營地與外界的交通往來,依然讓京保鐵路貫穿了整座營地。看起來是露出了絕大的破綻,但前後四座修造完備的炮壘,交叉封鎖了鐵路進出營寨的路口。

如果遼軍想從此處殺進營地,就要在十數門輕重火炮的暴風驟雨中,沖破數重鹿角——這比直接攻破營寨寨墻都要難上數倍。

與張吉等人又聊了幾句,韓鐘起身告辭,走到營帳區外,他騎上馬,今天第二次巡視過他的營地。

仔細查看過每一處防禦工事,時不時地回過頭,與他身後的親隨商量幾句,然後再跟防禦工事的負責人指點出一些缺點。

那是幾名年紀稍長的軍漢。看起來有高有矮,胖瘦不一,甚至還有些富態得不像是一名武夫。

但這幾位都是跟隨過他父親的親衛,在行軍布陣上有著多年的經驗,前兩天才匆匆趕到,但已經為營地的修建提出了許多寶貴的意見。

整整三十名經歷過戰爭的親衛,最老資格的還是從收復熙河就跟在韓岡的身邊,最年輕的,也去過西南,經歷過討滅大理的戰爭——這是大宋歷年來,唯一一場大規模使用火器的戰爭。

這些親衛之中,其中有一半多多少少都有點殘疾,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能拿著武器,幹掉三五名護路隊的士兵。即是神機營的精銳,單對單時,也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而他們最大的長處,還是來自戰陣上的經驗。

韓鐘知道,這是來自於他父親最直接的支持。

充裕的物資,士氣高昂的守軍,準備充分的守備,一人撬動了整個戰局,如果直接縮回保州,哪裏有現在這樣的好事?

一曲嘹亮的秦腔此刻在營地中響起,先是幾個人起頭,然後十幾人,最後幾十上百人的合唱。

“又來了。”正在跟韓鐘說話的軍漢無奈地停下來。

韓鐘微微笑著,這是他熟悉的味道。

仿佛在競爭,另一片營區前,一曲河北腔調的曲子唱起,也是上百人的大合唱,半點也不讓前面的秦腔。

韓鐘的營區內,一共進駐了二十多個都,來自天下各處。有河北,有京師,還有來自陜西的。

現在唱起歌來,你唱一首秦腔,我唱一首河北梆子,另外又有一個京師小曲,歌聲荒腔走板,只是在比拼誰的聲音更大,連歌詞都聽不清楚了。但營區內因為遼人將至,臨戰前的緊繃氣氛就此松弛了下來。

作為一軍之將,韓鐘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不禁喃喃,“還是父親的招數管用。”

後面的親隨立刻接上了一句,“相公的招數當然是好的。”

“要不然怎麽說姜是老的辣呢。”

韓鐘回頭笑了笑。這些軍漢別人都不服,就只服他的父親,為了他的父親,自蹈死地都甘心,乃是一群死士。

擡頭看了看天色,韓鐘問道,“岑三哥差不多該回來了。”

領頭的親隨也擡頭看了看遮掩在雲翳中的太陽,“是該回來了。前日出去時,定的就是今天午時回來……嘿,還真是巧,說到就到了。”

韓鐘往營地外望過去,隱約似有一騎在正門前緩緩停下,只是隔了太遠看不清楚。

韓鐘從腰囊中掏出一支小巧玲瓏的單筒千裏鏡,遠遠地望過去,目鏡中的一人兩馬就清晰了許多,還是看不清面容,但看裝束正是他所期待的岑三。而他身邊的親隨,不用千裏鏡就辨認出來了。

韓鐘回頭贊道,“六哥好眼力。”

領頭親隨得意地笑道,“俺陳六也沒別的本事,就是一對招子亮一點。”

真正有水平的遊騎哨探,能憑著口袋裏的半袋炒面,腰間的一壺清水,就能在野外遊蕩數日之久,遠出百裏開外,偵明敵軍虛實,然後飛馬回報。

這樣的精銳,一個個都是將校手中的寶貝,尋常指揮一將幾千人的正將手中,也不過三五人能做到,其他就只是普通的斥候。

而在韓鐘的手底下,這樣的遊騎多達近十人。主要就是韓岡給他送來的親衛。岑三便是其中最為出色的一位。

岑三通過了檢查,重新上馬,本來是直奔小樓去,遠遠地看見了韓鐘,就撥馬轉了過來。

軍法禁營中奔馳,他在營中也不敢太快,而是提著馬韁半跑半走,韓鐘等不及,主動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