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飛雷喧野傳聲教(七)(第2/2頁)

不過只有太後在殿中,天子趙煦並不在此處。

韓岡已經很久沒有注意到那位小皇帝了。

不論是在文德殿,還是垂拱殿,又或是大慶殿,只要在太後面見外臣的地方,依照禮制,趙煦都應該在場。只有如崇政殿、內東門小殿這樣太後處置政事,因為時間太長,不好讓年紀幼小的皇帝枯坐終日。

不過這半年來,趙煦時常因病不上朝,大殿正中的位置總是空著,臣子們對此都快要形成習慣了。

韓岡行過禮,又被賜了座,就聽太後說道:“今日是參政休沐,本是不應打擾,但這邊有一封夔州路走馬呈上來的奏章,卻不好耽擱。”

太後想問什麽,韓岡入宮前就心中有數了,低頭道:“陛下有事傳喚,豈能說是打擾,只是臣不知是何事,還請陛下明示。”

“據夔州路上奏報,權發遣黔州的黃裳,自抵任後於州中收留逃人眾多,眾家土官索回不得,正聚兵準備攻打黔州。此事,參政是否知曉?”

黃裳去夔州路的黔州任官已經有半年了,權發遣黔州、兼本路鈐轄。他就任之後,只做了兩件事,一個是招收流人墾荒種田,另一個就是修築城墻,練兵備戰。有韓岡在後面支持,又溝通了在西南的熊本,黃裳做起事毫無半點窒礙,甚至連夔州路的轉運使、提刑使都趕上來想湊個趣,絕不似當年的王韶那般步履維艱。

夔州路上的土官一貫橫征暴斂,對治下的子民,比對待牲畜還要苛刻,動輒殺人。每年逃到朝廷治下的州縣的夷人成百上千,絕大多數州縣官怕生事,所以都是將其拒之門外,但黃裳全然不懼,因為他背後有人。

黃裳是州官,日常奏報一向是發到政事堂中,若事關軍機,則是發到通進銀台司。若是走馬承受奏報軍情,同樣是通過馬遞進呈到禦前。韓岡能知道此事,多虧了通進銀台司這個四面透風的衙門。

“夔州走馬所說之事,臣雖無耳聞,卻早已預料到了。黃裳既然收留各家蕃部的逃奴,當然會惹怒那一眾土官。黃裳此前給臣寫信,以及日常奏報中,也都說了這種可能,並請求朝廷允許他修築城墻,並調來精兵加以防備。”

“黔州各蠻部向來不順朝廷,此事吾亦知之。吾所擔心,是黃裳初至夔州,尚不及半載,恩信未立,可能一戰?”

這就是經歷過宋遼大戰後的太後,根本不怕戰爭,只是擔心準備不足。

“黔州本有駐軍,若能再調遣千余精兵,以一良將統領,此戰當可高枕無憂。”

“精兵好說,有茂州在前,從關西調兵就可以了。裝備了虎蹲炮,正好讓他們上陣試試。但良將就不好辦了,不知參政有何推薦?”

“此乃樞密院職分,臣不便幹預。”韓岡低頭說道。

“軍國之事,政事堂什麽時候不能幹預了?參政盡管舉薦,以供吾參考。”

向太後說話爽利,感覺越來越有執掌朝政的架勢了。

“滅夏一戰,關西有功將領中,陛下點選一人便可。”韓岡頓了一下,“不過黃裳資歷甚淺,如苗履、趙隆輩,名位已高,功勞已著,就不方便先去茂州了。除非等到戰事擴大,需要一舉平蠻,再選任其人為帥。”

太後馬上就領會了,“也就是要年輕一點的?”

韓岡點頭:“正好歷練一番。”

“吾明白了……但參政還沒推薦啊。”

韓岡頭微微疼了起來,想了一下,“種建中為臣同學,折可適曾在臣帳下聽命,此二子臣所素知。”

“折可適是折家的吧?”

“正是。”韓岡暗暗嘆了一口氣,朝廷對那一家身處雲中的諸侯提防始終,就算是太後都不能避免。又道,“也可以用罪臣,曲珍曾於鹽州城下獨自逃生,引罪奪官,於今仍待罪在家,以其老將,當能持重而行。”

“火炮太新,曲珍太老,他用不來。”太後很幹脆地拒絕了,“種建中倒是可以,氣學門下,有參政,有遊師雄,當可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