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辰星驚兆夷王戡(中)(第2/2頁)

“臣妻子今日抵京,故而待司中事務處理完畢之後,臣便告了假。不意陛下於此時傳召,臣有過,請陛下責罰。”

對於遲到和請假的原因,韓岡一點都不隱瞞,把信用消耗在小事上是最蠢的。

“哦,是嗎?”趙頊嘴角抽搐一下,沒說什麽。

總不可能用這等小錯懲罰重臣,尤其是現在離不了韓岡的情況下,借題發揮也不可能,最多罰銅而已。對於普通官員,同時代表著磨勘期限延長的罰銅,代表著他們可能要在升遷上多耽擱三年。可韓岡的本官,都升到了非宰執官能坐上的最高一級的諫議大夫,磨勘對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

“遼主駕崩之事,韓卿應該聽說了吧?”趙頊問得也很幹脆。他的臣子們接旨之後,不可能不會向傳詔的中使私下裏詢問,相信韓岡不會例外。

韓岡點頭:“僅是知其駕崩。”

“不知韓卿如何看此事?”趙頊追問。

“遼主正值壯年,又常年遊獵。中國使遼的正旦使、生辰使常年不絕,亦不見有人回報其疾病纏身,身體當是康健。忽聞其暴斃,實在是難以置信。不知是因為何故?”

對於耶律洪基的死,說起來韓岡也是吃驚不小,意外性不說,其所帶來的結果就是先前的戰略規劃,也必須重新進行修訂。在進入崇政殿之前,韓岡已經想明白了。

趙頊的回答自是不出韓岡預料:“遼主死因,尚不知曉。不過耶律乙辛把持朝堂多年,故太子又因其讒言枉死,國中積怨甚深。且遼主只有一孫,小字阿果,年方五歲,若強立其為帝,主少國疑,又有眾宗室虎視眈眈,耶律乙辛當難以控制朝堂。”

這大概就是之前眾位宰輔議論之後的結果。聽趙頊的口氣,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了,王珪當是心中樂開了花。

韓岡向王珪那裏瞟了一眼,當朝宰相正巧開口:“陛下之言極是。遼國一亂,西夏便不在話下。若是待其國中穩定下來,可就沒有現在這麽好的機會了。”

聽著王珪的話,趙頊微笑點頭,這正是他的想法。他又望向韓岡:“韓卿,你熟知兵事。依你之見,如今局勢當如何應對?”

韓岡是求穩的性格,但不代表他會願意放過機會,只是現在的機會在韓岡看來,還是不太穩妥,將希望放在敵人還沒有發生的內亂上,未免太過一廂情願。就是當真內亂,也沒必要搶這個機會。修好軌道,練好士兵,備足兵甲錢糧,就是遼、夏兩國實力完好,也沒什麽可怕的。

只是依眼下趙頊說話的口吻,想必“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這一句,是聽不進去的。

“遼主暴斃,不論其是否留下遺詔,耶律乙辛皆當扶幼主登基,以期繼續秉政。”韓岡頓了一頓,“可耶律乙辛現在是否安好?如果耶律乙辛同時出事,即位的就又會是誰?”

即位的不一定是耶律洪基的孫子,耶律浚的兒子。耶律乙辛雖然是權臣,但他的權力是嫁接在皇權之上的,不一定能壓得住陣腳。而且說不定耶律乙辛跟耶律洪基一起死了,或者耶律乙辛跟著耶律洪基死了,到時候能即位的肯定不是阿果。

韓岡的言下之意。趙頊聽明白了:“韓卿的意思是要稍等?”

“以臣愚見,最好能等到遼國內亂開始。”韓岡回道。

“五院、六院,二部皇族哪一個都不會看著耶律乙辛挾天子以令諸侯。遙輦九帳、橫帳三父房、國舅五房,也都不會坐視。遼國內亂可期。”

“遼國必亂!”元絳也說道,“契丹幅員萬裏,其下屬國大者五六,小者百余,皆常年受其壓榨。一旦其國族內亂,其下屬國自是難免離心離德,甚至揭竿起兵。”

“韓卿?”趙頊盯著韓岡。

“王相公、元參政舊日皆曾出使遼國。論起熟知遼國內情,韓岡安敢望相公、參政項背?”韓岡回道,“王相公、元參政即有此言,想來當是如此。”

韓岡只在對西夏事務上有發言權,元絳去過遼國和高麗,王珪也出使過遼國,兩人在對遼事務上,可以輕而易舉地壓倒其他人的聲音。

韓岡放棄了在遼國事務上與人相爭,但又順便將自己的原因歸結到王珪兩人出使過遼國上。待會兒說到西夏之事上,自己可有得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