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刁狀(第2/2頁)

不知多少次乞骸骨,但崇康帝每回只派禦醫前去探望,內務府的好藥很是送去了不少。

這個待遇,連排名靠後的內閣輔臣都沒有。

他會說什麽?

崇康帝看了眼面色微微訝然,但並無慌亂之色的賈琮,暗自頷首,又啜飲了口熱茶,目光銳利的看著賈琮道:“禦史大夫上折子說,你這個錦衣衛指揮使雖然不攬權,將大權悉數下放到南北鎮撫司,但卻有一個指揮僉事管著財權,還有兩個心腹親隨分別掌著鎮撫司最有力量的千戶。更難得的就是南鎮撫司的那個憲衛,讓他這個蘭台寺禦史大夫都汗顏,自請昏聵瀆職之罪。蘭台寺也有監察之權,但從成效來看,竟遠不如你的憲衛。而且聽說,你的憲衛內部,竟還有一個風紀司,專查憲衛。層層設防,幾無疏漏。如此一來,縱然你這個指揮使看起來頗不戀權,但始終能將真正的大權抓在手中。而且,比事事親為更厲害。宋廣先說,你是一個權術高手,心懷叵測。婁成文說,你心懷利刃,不得不防。宣國公則說,你心有猛虎,鷹視狼顧……賈琮,你自己怎麽說?”

賈琮微微搖了搖頭,奇道:“臣何德何能,能得諸軍機如此忌憚?臣不過建立了一種規制,讓臣能在偷懶之余,還能不讓錦衣衛混亂失職。只要南北鎮撫司能夠妥善的完成好他們的差事,不犯錯,不瀆職,那臣便會一直清閑下去。再者,禦前臣不敢欺君,臣觀史書,發現秦之黑冰台、唐時不良人、宋設皇城司以及本朝的錦衣衛,凡是貪權有私心之首領,想將手中力量化為己有者,雖能氣焰囂張一時,但到頭來,皆無人能善終。臣比他們的處境還不如,因為臣得罪的人實在太多,盯著臣等臣出錯的人更如天上繁星。但凡流露出一絲一毫逾越之意,怕就要遭天下人喊打。這個處境,臣以為明眼人都看的明白,卻不清楚為何幾位軍機大臣會那樣說?臣一不接觸政務惡,二不接觸軍權,如何就心懷叵測,不得不防?”

在外,賈琮說話從來都是不疾不徐,冷靜平穩。縱然受了天大的冤枉,也不見他氣急敗壞,只微微皺眉分說。

這氣度,連崇康帝見之都點頭不已。

原準備的敲打都用不上了,他冷笑一聲,道:“你還怪人家?你一點官場規矩都不懂,不近人情,這幾日抄家拿人更是得罪了無數人。他們借著禦史大夫的折子發難,有什麽奇怪?不過禦史大夫本意卻非詰難於你,而是諫言朕效仿你的憲衛例,擴大蘭台寺的權限,並多派禦史巡查天下。你以為如何?”

賈琮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道:“臣未執政過地方,也從未參與過政務。不清楚,就不敢亂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但有一事臣不知禦史大夫留意沒留意……”

“什麽事?”

對於賈琮的本分和自知之明,崇康帝比較滿意,隨口問道。

賈琮道:“錦衣衛目前極缺能幹之人,所以南北鎮撫司的職權有些混淆。原本北對外,南對內。但現在南北都在對外,然而縱然再缺人手,憲衛都不會被賦予直接參與任務的權力,只能起糾察的作用。否則,憲衛的權力就會太大,產生失衡。而且,臣向來主張各司其職。憲衛就是用來斟茶錦衣衛內部是否有違法違紀者,其余一概不許幹預。”

崇康帝是極明白之人,他立刻明白過來賈琮的意思,揚起眉尖,看著賈琮道:“你的意思是,不該讓蘭台寺有直接插手政務的權力?”

賈琮想了想,道:“臣見許多進士補入監察院成為監察禦史,但其年歲和閱歷,遠談不上熟知政務。然而監察禦史雖只正七品,但權限極大,難免有人妄逞威福,是非倒置,風紀廢弛,百官視為猛虎。憲衛內就有這等人,不過好在有風紀司的存在,及時將這股歪風邪氣打壓了下去。陛下,臣見識有限,學知淺薄,所能思量者僅此而已。錦衣衛到底結構簡單,事務也單一,和政堂不可同日而語。實在不敢以此類比。”

崇康帝“嗯”了聲,道:“你能有這份見識,已經極為難得。人最難的就是自知之明,一個個都覺得自己了不得,眾人皆醉他獨醒。你要始終保持這份冷靜和謙遜,將來必有福報。不過也不必太過自謙,此事你去和禦史大夫說說你的想法,總有可讓人借鑒之處。如今蘭台寺的權力並不小,但朕也覺得,沒用到正經處。該管的沒管好,不該管的卻到處亂咬。如此清貴之地,卻成了給某些人搖旗呐喊的走狗,哼!”

聽聞此言,賈琮忽地毛骨悚然,看了眼面色森寒的崇康帝,心中一嘆:

寧則臣的時代,到底要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