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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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蘇慎之染上惡疾,暴斃於監察院地牢之中,這個消息傳遍了都城,如明謹所預言了,民間沸沸揚揚,多在憐憫蘇太宰家門不幸,甚至還有人謠傳慎之公子跟皇後有冤,是君王為了娶謝家女得到助力而痛下殺手……

不過這種謠傳很快被扼殺了,因為到處傳訊點火的人被暗殺了。

言太傅掌管禦史台,管著百官的嘴,自打當年變故後,他就不再拘束子女了解朝堂之事,所以這些風言風語也入了言貞的耳。

他過後庭,見著她練劍,固然他不懂武,也看出了女兒的心神不寧。

等言貞練完了,見到廊下負背看著她的言太傅,便過去行禮。

“見過父親。”

言太傅:“她已不是從前的謝明謹了,以後不要刺探她的事,很危險。”

言貞皺眉,說:“我們跟謝家有舊仇,母親的死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她一想起當日吊死在衡量下的慈母,心如刀割。

就算沒有蘇玉珠,她跟謝明謹也永遠沒法回到過去了。

哪怕她知道謝遠的事跟謝明謹沒關系,可如此深仇,哪裏又是輕易放下的。

言太傅眉眼深沉,似想說什麽,但最終沒說,只是重復一句,“她現在很危險。”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欲走,卻聽到言貞說:“父親,雖然我們謝家與謝家有深仇,但她現在已是皇後,自剔除謝家後,言行必受到朝堂極大的約束,可我不希望父親因此而對她格外苛刻。”

言太傅轉過身來,皺眉看著言貞,目光深沉。

言貞沒有躲閃,道:“我明知謝遠是謝遠,她是她,也知道她當年已盡心救我跟玉珠,為此不惜跟謝遠翻臉,也沒計較我刺殺於她,還將我送到忘周山,師傅他們照顧我,隱藏我的身份,只是因為她的安排。饒是如此,我仍舊不能公正,只會將仇怨轉移到她身上,這是人的通性。”

“若是以己度人,又怎麽再去要求經歷過那麽多事,被那麽多人殘忍算計過的她還能保持從前的良善端和?”

“當年大難之時,玉珠明知死路,卻與我說她不後悔做蘇家的女兒,也不後悔認謝家的女兒當姐妹,這是命。”

言貞說完,紅著眼,彎腰行禮,“請父親持心公正,這是女兒不孝的懇求。”

言太傅沉默良久,擡手托起她,沙啞道:“我知道了,不會的。”

冰冷了許多年的言貞含淚帶笑,恭敬退下後,言太傅低頭,撫住了手腕上的佛珠。

這是他的妻子留給他的遺物。

長久沉默後,喃喃一嘆,“我們的女兒,長大了。”

若是一個父親真正覺得自己的女兒長大了,大抵是心酸的。

因為如今這世道,若是能讓被諸多規矩束縛的女郎褪去鉛華變得成熟穩重看透世情,大抵是經歷了極端的痛苦。

成長,本來就是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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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然蘇太宰名聲挽回了些,但在朝堂上好像一下子失了銳氣,大抵也因為兒孫死了一大片,憂思痛苦,所以告了病假,他這一離朝,朝堂風向就一致多了,所以在有人提出蕭容掌管烏甲軍時,軍部那邊哪怕有人覬覦想幹擾,但因為明昌侯府趙銘父子不久前被查出附逆宴王圖謀不軌而被判五馬分屍的慘烈下場,這些抗拒很快就銷聲匿跡了。

蕭容一上位,三十五權爵氏族就有了凝聚核心的方向,世家聲勢一時大漲,清流閣臣們這些年來不斷打壓謀劃的結果一下子逆轉,兩邊局勢焦灼起來。

不過謝家也因此低調淡化了,謝明容是一個極內斂的人,她掌控的謝家也隨了她的風格。

風雨波瀾之後,犧牲了嫡脈父女的一生命運,謝家終於擺脫了桎梏,浴火而生,未來尚未可知。

但謝明容知道,只要蘇太宰沒死,這一切就遠沒有結束。

“把明月藏好了,至於之檁,改換身份吧,日後他要做什麽,隨他。”

謝明容沒有一味庇護這兩人,明月是女兒家,能做的事有限,所以要保護好,至於謝之檁,她相信這個被明謹手把手教養過的“弟弟”會有他的未來。

她轉頭看向畢二跟畢十一,“我自知不如她能讓你們心悅臣服,但還請信我,往後,我的所有努力,都願成為她的助力,也請如舊喚她,也如舊喚我。”

兩人躬身行禮。

但謝明容沒有多高興,因為畢二說:“少宗在宮中迄今沒有聯系我們,並非她不能聯系,便是因為我們插手了亦無用,或者當前不適合動手,不管如何,我們都得有所準備。”

準備麽?如今謝遠掌控的權力,終究被他安排的人一一接管。

蘇家在朝堂的根基也被瓦解,只是眼前……蘇太宰一個人太難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