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狐媚(第2/2頁)

楊氏不理他,細細碎碎地抽泣著。

慕容瑾道:“首先,她不是兒子的親姐,也從未勾引過我;其次,父親剛去,兒子要守孝三年,婚事不必再提;最後,父親死因不明,只要姐姐洗脫不了嫌疑,我和她便注定無緣。”

楊氏狠狠抹了把淚,“她就是洗脫了嫌疑,你和她也一樣無緣。瑾哥兒,你爹已經去了,慕容家後繼無人,我絕不會容許一個孤女做我的兒媳婦。”

她轉身從迎枕下取出一封信函,交給肖媽媽,“你拿著這封文書去一趟後罩房,讓她搬走,馬上立刻,我再也不想見到她。”

慕容瑾嚇得站了起來,“母親,姐姐孤身一人,在京城無依無靠,你讓她馬上就走,她能去哪兒?”

楊氏躺了下去,閉上眼長嘆一聲,說道:“我管她去哪兒,從今天起,她不再是我慕容家的養女,不能再姓慕容。你若敢幫她,娘就死給你看。”

慕容瑾白了臉。

姐姐不姓慕容,就不必守三年孝;不守孝,就不會等他三年。

他要怎麽辦?

七月初一下午,醇和園勤政殿。

冷氣氤氳的假山冰雕旁,擺著一張玳瑁小幾,小幾上是一張上好的白玉棋盤。

棋盤兩端坐著兩個眉眼精致的年輕人,面西而坐的是當今昭和帝,另一個是其表弟蕭復。

蕭復落下一子,說道:“陸洲知府來消息了,說慕容飛去世時身邊無人,馬匹和行李不知去向,找不到落水的真正原因。另外,陸洲那幾個官員至今未發現異動。”

昭和帝道:“這些都在你意料之中,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慕容飛是他的親信,死得這般蹊蹺,背後的陰謀也一定巨大詭譎,絕不能等閑視之,交給蕭復處理最是恰當。

蕭復吃掉昭和帝的八個棋子,不緊不慢地一一拿掉,“臣暫時沒有頭緒,打算先看看慕容……商瀾再做打算,她現在被慕容家趕出來了,自立女戶,臣請皇上給道旨意,恢復她在六扇門的差事,以便她行事。”

昭和帝按住他的手,“慢著,我悔棋。”

蕭復冷酷地撥開,“落子無悔。”

昭和帝挺了挺胸,“朕是皇帝。”

蕭復道:“我是皇帝的表弟。”

“臭小子!”昭和帝擡手在蕭復腦門上彈了一記,“表哥打表弟天經地義。”

蕭復把剩下的幾個子拿走,道:“打可以,棋不能讓。”

“臭小子。”昭和帝又罵一句,大手在棋盤上一通胡擄,“沒意思,不玩了。”

蕭復道:“玩不起。”

昭和帝道:“小氣鬼。”

二人一邊鬥嘴一邊起了身,移駕太師椅,小太監上了涼茶。

昭和帝抿抿修剪得漂亮精神的八字胡,說道:“楊氏把一個孤女趕出來,未免太沒風度,那丫頭情緒如何?”

蕭復指了指殿前月台上鋥明瓦亮的銅龜,“她沒什麽,在南城金魚胡同租了間廂房,還托人在瓷器鋪子找了個活計,情緒比那玩意還穩當呢。”

昭和帝皺起兩道劍眉,道:“這是什麽話?”他無奈地搖搖頭,“你這樣更沒人敢嫁你了,惜香憐玉啊,大表弟。”

蕭復抿起薄唇不再說話,他要是會憐香惜玉,豈會單到現在?

他今年二十五,情路坎坷。

指腹為婚的孩子沒活到三歲;十四歲時家裏定下的姑娘愛上了表哥;十五歲時他去了一趟南方,回來的路上殺了二十幾個山匪,劍都卷刃了;十六歲在邊關抗擊天水國入侵,坑殺數百俘虜,這兩樁事情嚇退了無數適齡對象。

再之後,他做了錦衣衛指揮使,在京城提他的名字可止小兒夜啼。

“大表弟,你家長輩不好,不代表所有女人不好,像朕的母後,你親姑母,她不好嗎?還有朕的皇後,大度雍容,從沒跟朕紅過臉。女人如水,冷了會結冰,熱了才柔軟,你不妨溫柔小意些,人心肉長,只要你……”

昭和帝苦口婆心地勸了好一陣,蕭復仍是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他只好停下話頭,端起茶水一飲而盡,斬釘截鐵地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婚姻大事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朕幫你挑了個不錯的姑娘,擇個吉日就給你指婚。”

昭和帝對蕭復自稱“朕”時,通常代表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

蕭復這才擡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問道:“哪家的姑娘,漂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