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後一個漢人皇帝:崇禎朱由檢(第2/8頁)

而當初確定由朱由檢繼位後,朱由校第二天就死掉了。朱由檢奉皇嫂張皇後之命進宮為哥哥守靈。行前,張皇後秘密派人告訴他,不要吃喝皇宮中的任何食品與飲料。因此,朱由檢是帶著自己家裏的烙餅進宮的。

朱由檢可能永遠都忘不了進宮第一個晚上的淒涼與恐怖。燈光搖曳昏暗,那些穿著孝服的太監宮女們悄無聲息地出沒,中秋過後時節的夜風起處,挽聯孝幛起伏不定,仿佛處處都隱藏著陰謀與殺機。

有兩個太監在遠處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朱由檢心驚肉跳,以為他們是在商量著如何對付自己。

又有一個巡夜的小太監仗劍走來,朱由檢嚇壞了,直到看出他沒有惡意,才松了一口氣。他叫住那個小太監,從他手裏將那把劍要來,反反復復看來看去,最後還是將這把並沒有什麽特別出色之處的劍,留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並且對那個小太監保證,他一定能得到幾倍於那支劍的補償。

朱由校死後,魏忠賢在較長時間內秘不發喪。並與他的幹兒子、兵部尚書崔呈秀密談了一個多時辰,相當於今天的兩個多小時。據說,他們討論的議題就是魏忠賢是否要取皇帝而代之的問題。平日對魏忠賢忠心耿耿的崔呈秀期期艾艾、首鼠兩端,說來說去的中心意思是:只怕外面有義兵。據說,最後正是這一點促使魏忠賢放棄了這個念頭。

就這樣,兩天後,也就是農歷八月二十四日清晨,十七歲的朱由檢按照帝國禮制,告天、祭奠祖先後,於中午時分在皇極殿正式登基繼位。

據說,朱由檢下達的第一道聖旨是:鑒於皇兄初逝,令百官免朝賀,只來朝見。誰知恰在群臣朝見之時,已是陽歷九月底的天空中,突然天雷轟鳴。十七年後,大明覆滅,有人曾經想起過這一不祥之兆。

從朱由檢一生行事判斷,這位崇禎皇帝勤奮的確是夠得上勤奮,但實在稱不上是一位具有心胸、眼光、謀略、氣魄和政治手腕的合格君主。在這些方面,他可能連中等水平都達不到。

大明帝國覆滅後的三百多年間,很多人認為,朱由檢登基之初,深謀遠慮,謀定後動,在兩個多月時間裏,不動聲色地一步一步按計劃剪除了魏忠賢一黨,表現了這位青年帝王傑出的政治智慧與謀略。

這種不論在當時還是在今天史學界都相當普遍的看法,顯然忽略了一個根本就是明擺著的事實——

如果他真有這麽出色的才略,為什麽在後來的十七年中,卻再也見不到任何如此上佳的表現?

相反,從後來的所有事實發展與歷史記載中,我們都可以發現,這位亡國之君,敏感多疑,心浮氣躁,目光短淺,剛愎自用,虛榮淺薄,少謀寡斷。沒有大智慧,凈是小聰明,且完全沒有任何謀定後動的戰略眼光和頭腦。

因此,盡管這位崇禎皇帝做得特別勤勞特別辛苦,但我們必須記住的一點是,他不是販夫走卒者流,辛苦一點兒或許就可以安身立命。他是一個泱泱大國的國家元首,這個國家現在處在風雨飄搖的危機之中。他所具有的這些素質與挽狂瀾於既倒毫不相幹,其反作用倒是時時可見,與剪除魏忠賢時的表現實在相去太遠。

從當時的情形看,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是:即位之初,十七歲的崇禎皇帝朱由檢,實際上是陷入了一種很深的惶惑與恐懼之中,他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樣做皇帝,不知道應該怎樣對付魏忠賢。

因為,根據帝國的傳統,被冊封為信王的朱由檢,根本就不可能接受過任何關於如何做皇帝的訓練。我們知道那意味著一項極其可怕的罪名。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才會對魏忠賢長時間表現得那麽客氣,那麽謙抑。出於躲避傷害、解除恐懼的本能,他把信王府中的老人調進皇宮,環衛在自己身邊,這才使他心裏踏實了許多。並且,在這一過程中逐漸地、越來越驚喜地發現,皇帝的權威原來這麽大,幾乎是無限的。

此時,他應該對自己的祖先充滿感激之情,為了屁股底下的這把龍椅,他們作了太多精心而周到的制度安排——就是我們在前面所談到的一切。

因此,一般說來,只要皇帝受過常規的教育,並且生理心理正常、智商不算太低,又不像天啟皇帝那樣有其他興趣遠遠壓倒對國家事務的興趣的話,內外臣子們但凡要想聯起手來蒙蔽皇帝、竊弄權柄,應該說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而任何一方,如果想要在沒有獲得皇帝認可的情況下,單獨采取哪怕稍微大一點兒的行動,都會發現其中的極度困難,或者說根本沒有可能。

同時,我們還需要了解的是,大明帝國在軍事制度上基本沿襲並發展了宋朝的制度,實行了相當徹底的各部分互相鉗制平衡的制度。不管多麽能征善戰的將軍,平時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士兵。只有需要時,將軍才能憑借皇帝的命令,統帥一支臨時組織起來的軍隊去執行任務。任務執行完畢,將軍就要交出兵權,立即離開部隊。而且,只有當皇帝親自下令時,各個相互獨立、各自只對皇帝負責的機構才會配發給這位將軍人員、馬匹、武器、糧草、甲仗和一切後勤保障。這使名義上的最高軍事領導機關兵部或五軍都督府,想要獨立調動一支建制與裝備完整的部隊,不是相當困難,而是幾乎沒有可能。這種顯然出自皇家安全上的考慮,是崇禎皇帝的最大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