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嶽飛必須死(第3/21頁)

宗澤當時年屆七十,威望極高,連金兵都很敬畏,每每提到他時,必定稱呼他為“宗爺爺”。老人家愛人以德,正確地指出,嶽飛雖然具備了不亞於任何古代良將的優秀資質,但自恃勇力武藝過人,太喜歡野戰,忽略行軍布陣,缺乏兵法造詣。因此,傾己所學,教授嶽飛陣圖兵法,為他成為一代名將打下基礎。

不久,宗澤老人在憂憤之中去世。臨死時連呼三聲“過河!過河!過河!”意思是,打過黃河,收復失地。可惜,這個願望歷南宋一百五十二年都沒能實現。

接手宗澤職位,成為嶽飛頂頭上司的是杜充。此人特別地殘暴,特別喜歡以微小的過失殺人立威。誰知,在趙構眼中,居然認為這一點表明此人果決有為,擁有大才。於是,連連委以重任。最後,拜他為宰相,將十余萬大軍交給他,令其負責南宋長江防線中最緊要的建康一線的防守。建炎三年六月,金兵大舉,直下江南。在杜充的指揮下,宋軍長江防線全線崩潰。趙構君臣被追殺得在茫茫大海上奔逃飄蕩了四個多月。而杜充也成了南宋第一位叛國投敵的宰相。現在,這位宰相終於有機會用自己的無恥,來證實趙構皇帝的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了。

直到這時,嶽飛終於獲得了一個獨當一面、施展才華的機會。他收攏潰散的兵馬,帶領他們轉戰於宜興、常州一帶。黃天蕩一戰,是韓世忠創下的雖敗猶榮的輝煌戰例。倘若不是幾個小漢奸見利忘義,這一仗很有可能會使後來的歷史重新寫過。令人回腸蕩氣的巾幗英雄梁紅玉“擊鼓戰金山”的故事,講的就是這次戰役。嶽飛配合韓世忠,設伏於牛頭山,也參與了是次大戰。這一年,嶽飛二十六歲。

建炎四年,即公元1130年春天,金兵北撤。他們錯過了消滅南宋政權的最佳時機,從此再也沒能渡過長江。南宋帝國利用這寶貴的喘息機會,下力氣平息疆域內幾股叛亂、割據巨患,穩定政權,渡過了風雨飄搖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在張俊的推薦、重用下,嶽飛在一連串惡仗、硬仗中,以少勝多,連戰連捷,迅速脫穎而出,成為整個帝國最為耀眼的一顆將星。1133年秋天,皇帝趙構將他召到首都,親自書寫“精忠嶽飛”四個大字,制成錦旗賞賜給他。同時,要在京城為他建造府第。嶽飛辭謝說:“敵未滅,何以家為?” ——大敵未滅,要家幹什麽?這情形,很像漢代名將霍去病的故事——“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為此,皇帝趙構相當喜悅,很親切地征求嶽飛的意見:“你覺得天下什麽時候可以太平?”嶽飛回答道:“文臣不愛錢,武將不怕死,就可以天下太平。”據說,趙構很吃驚,沒有想到一介武夫能說出這麽有水平的話。不久,剛過三十而立之年的嶽飛便被授清遠軍節度使,封武昌縣開國子,成為整個長江中遊的最高軍事指揮官。

節度使,是北周到隋朝時期開始設置的官職,唐朝沿襲下來,是鎮守地方的最高官職,常常總攬一個大地區內的軍政、民政與財政,轄二、三州到十數州不等,所轄區域內的各州刺史均為其下屬。趙匡胤杯酒釋兵權之後,變成一種針對將相與皇室成員的榮譽和待遇,受封者並不赴任,或者赴任後沒有實權。“武昌縣開國子”則是一個貴族稱號,子爵是五等貴族封號中的第四等,低於侯爵,一般用來封賞那些立有出色軍功的軍人和皇室成員。這個稱號表明,嶽飛一家從此進入了帝國的貴族行列。事實上,到此時,已經開始有人稱呼嶽飛為“嶽侯”或“侯爺”了,這可能是當時一種略帶恭維性質的叫法,和今天我們稱呼副首長時常常略去那個“副”字的作用一樣。

公元1137年,即紹興七年二月,嶽飛奉命進京述職。在此之前,曾經發生了一件對趙構影響不小的事情:稍早一點,正月裏,皇帝兩年前派到金國去的一位使者返回,帶來了發自金國最高決策層的信件通知:趙構被掠到金國的父親宋徽宗,已經在兩年前即1135年去世;寧德皇後則是在九年前即1128年,就已經去世。得此兇問,趙構“號慟擗踴”,捶胸頓足號啕痛哭,連續幾天不吃不喝,表現得相當悲痛。平心而論,金國的做法的確挺野蠻,即便是敵對雙方,也不必在親生父子的骨肉之情上如此不通人性。這常常可能激起人們的同仇敵愾。事實上,先皇帝慘死異鄉,怎麽說也是這個國家的奇恥大辱。

這件事情很有可能給趙構的刺激很深。於是,他召嶽飛進京,除多次討論北伐中原恢復故土的各種可能外,還為嶽飛加官晉爵,在職權上做出了一系列安排。

就在這一次,趙構對嶽飛褒獎有加,授予了嶽飛太尉的頭銜。太尉是個很古老的官銜,大約自秦漢時期開始設置,為全國的軍政首腦,與丞相、禦史大夫並稱三公,地位尊崇,權力很大。漢武帝時改稱大司馬。東漢時與司徒、司空並稱三公。從此以後歷朝歷代大多都曾設置,但漸漸虛化,變成榮譽性的加官,沒有實際權力。從宋徽宗的時代起,太尉並不是實職官銜,卻是軍人官職級別中的最高一級,“同二府之列”,“崇以輔臣之禮”。就是說,官拜太尉,就已經可以享受與宰相同樣崇高的待遇了。同時,趙構將嶽飛的實職晉升為宣撫使兼營田大使,成為僅次於宰相,與執政同級,與韓世忠、張俊平行的大將。這一年,嶽飛還不滿三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