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劫後的北京城(第2/5頁)

徐世昌雖然承當保護張的家室財產,可是張勛的愛妾王克琴卻跑了。王克琴是民國初年紅絕一時的女戲子,是一代尤物。早在袁世凱、楊士驤先後任直隸總督時代,她便花枝招展,不待通報便出入總督衙門,是賣官鬻爵的好內線。她曾看中兩個候補道祁頌威和孫多祺,據說這兩個人都是美男子,也因為獲得她的青睞而由冷官變成炙手可熱的紅員。癸醜年(民國2年)她在漢口演戲,段芝貴高坐鄂督位子,被她迷得六神無主,乃把她藏之金屋。小段的大夫人忿而自縊。張勛愛色如命,得知這塊肥肉落在小段手裏,乃不客氣地向小段要,小段不敢不允,忍痛割愛。從此王克琴便成為徐州辮帥金籠裏的金絲雀,張原來寵姬小毛子因而郁郁致死。張這次北上,也攜王克琴同行,把她留住天津德租界,大家呼為帥夫人。張勛事敗後,這位帥夫人像出籠的小鳥,風流韻事傳遍人間。北京恒利金店一個漂亮的小夥計周子明被她看上了,不久這位小夥計變成了新開張的寶成金店店主,當然由於帥夫人的垂青所致,可憐辮帥這時卻躲在荷蘭使館中見不得人。

小皇帝溥儀的退位詔書如下:

“宣統九年五月二十日,內閣奉上諭:前據張勛等奏稱:國本動搖,人心思舊,懇請聽政等言。朕以幼沖,深居宮禁,民生國計,久未與聞。我孝定景皇後遜政恤民,深仁至德,仰念遺訓,本無絲毫私天下之心,惟據以救國救民為詞,故不得已而允如所請,臨朝聽政。乃昨又據張勛奏陳,各省紛紛稱兵,是又將以政權之爭致開兵釁。年來我民疾苦,已如火熱水深,何堪再罹幹戈重茲困累。言念及此,輾轉難安,朕斷不肯私此政權,而使生靈有塗炭之虞,致負孝定景皇後之聖德。著王士珍會同徐世昌,迅速通牒段祺瑞,商辦一切交接善後事宜,以靖人心,而弭兵禍。欽此!”

這個詔書後來只是夾在大總統命令中的一個內務府聲明內:

“大總統令,據內務部呈稱:準清室內務府函稱:本日內務府奉諭:前於宣統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欽奉隆裕皇太後懿旨,因全國人民傾心共和,特率皇帝將統治權公諸全國,定為民國共和,並議定優待皇室條件,永資遵守,等因。六載以來,備極優待,本無私政之心,豈有食言之理。不意七月一號張勛率領軍隊,入宮盤驅,矯發諭旨,擅更國體,違背先朝懿訓。沖入深居宮禁,莫可如何。此中情形,當為天下所共諒。著內務府咨請民國政府,宣布中外,一體聞知,等因。函知到部,理合據情轉呈等情。此次張勛叛國矯挾,肇亂天下,本共有見聞,茲據呈明咨達各情,合及明白布告,鹹使聞知。此令!中華民國六年七月十七日國務總理段祺瑞。”

溥儀的父親載灃在復辟失敗後的日記裏,曾這樣記下了當時的情形:

“二十日,上門。張紹軒(勛)辭職,王士珍代之,不久,徐菊人(世昌)往見皇帝,告知外邊情形。……二十一日。上門。現擬采用虛下漸停之法。回府。已有表示密電發出,以明態度雲雲。蔭兄(載澤)來談。

二十三日。上門。回府。……聞馮(國璋)已於南京繼任(代理大總統)雲雲。張紹軒遣傅民傑來謁。六弟來函……

二十四日。由寅正余起。南河沿張宅一帶開戰,槍炮互放,至未正余始止射擊。張紹軒已往使館避居。

二十九日。初伏。差人贈予徐太傅洗塵肴饌。大雨。世相(續)來談,據雲已晤徐太傅,竭力維持關於優待條件。惟二十五所宣布之件(指‘退位詔’)須另繕改正,今日送交雲。

徐太傅差人來謁。申刻親往訪問徐太傅晤談刻許。

初四日。徐太傅來答拜,晤談甚詳,並代段總理致意阻輿雲。

十二日。小雨,民國於六月以來,關於應籌皇室經費及旗餉仍如例撥給雲雲。

十四日。遣派皇室代表潤貝勒往迎馮總統。甚妥洽。……

十七日。上門。民國代表湯總長化龍覲見,答禮畢,仍舊例周旋之。……

北京城內的復辟醜劇既然曇花一現地煙消雲散了,討逆軍總司令段祺瑞遂凱旋回京,他這時充滿了再造民國的氣概,那份得意,自非筆墨所可形容。隨同段入京的,有湯化龍和張國淦等。他們一行抵京後,立即前往府學胡同的段宅密商“總統”問題。張國淦建議迎黎元洪復職,以維持正統,可是段的成見極深,張才一開口,段的臉色馬上沉下來,咆哮著說,“這是什麽話,我怎麽還能和他共事?”張說:“和他共事容易,換另一個人來當總統就很難了。他是一個赤手空拳,又受過挫折的人,今後當不會再鬧意氣。”張的話委婉動聽,段倒是很聽得進,不過他對於黎免他總理職這一幕創痛甚深,所以他並不肯接受張的建議。這時,段的身後跑出一個拿手槍的人來,大聲叱罵說:“那個敢替黎某人作說客,就以軍法從事。”說這話的人,原來是討逆軍總部的軍法處長丁士源,張只得報以苦笑,他心裏想我這人生來命苦,黎的左右疑我是段黨,段的左右又疑我是黎黨,以前在黎面前建議起用段為國務總理,黎的親信金永炎也曾摸出手槍來罵我替段做說客,如今段的親信丁士源又罵我是替黎做說客,兩邊不能做人,實在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