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六、袁唐分手(第4/6頁)

唐走後,北洋系的人們拊掌稱快,認為去了眼中之釘。袁世凱接到唐的請假條,對於唐的不辭而別,心中亦頗不舒服,但究竟袁、唐兩人共事交友數十年,不能太貿然決裂,所以仍派秘書長梁士詒專程前往天津慰留。唐紹儀和梁士詒兩人私交本篤,而且意氣相投,梁來津晤唐後,除傳遞袁意外,復談及袁、唐兩人的交誼。唐、梁抵足通宵,唐把自朝鮮和袁訂交經過,兩人在北洋共事凡20余年種種,娓娓向梁詳述,至於為何演變到如此地步,唐曾感慨地說:“我和項城的交誼,君最深知,公誼私情我本不該掛冠,甚至不辭而別。可是觀察今天國家局勢,欲求統一中國,非項城不可,欲求治理中國,則非項城誠心和革命黨合作不可。三個月來,我首當沖要,處理這個問題,仔細深入來看,覺得項城和革命黨的合作,中間阻礙甚多,此點君必有同感。既然我的理想無法達到,則不如早作退路,免得將來焦頭爛額。因此,我與項城今日的分手,是公義。”唐言下不勝唏噓。

第二天一早,梁士詒返北京復命。接著唐的辭呈亦送達。袁知唐意已不可挽回,遂由總統發布準許唐辭職的命令。唐於民國元年3月13日由袁世凱任為國務總理,至6月28日辭職獲準,前後不過一百零幾天。這是中華民國的第一屆內閣,竟如此短命。顯示出民國初年的中國政治特色是多難的。

唐紹儀在天津小住數日,即乘輪赴上海,以遠離北方是非之地。他上船後遇見了一個神氣十足的漢子,大聲地斥罵他不該棄職逃走,越說越生氣,後來竟拿出盒子炮來,像是要施放的樣子。唐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以為是袁的特務來追蹤他,因唐早知袁有特務組織會殺人,於是便陪著笑臉解釋自己不能不辭職的苦衷。這漢子才回嗔作喜,和他拉手,並且說出自己的來歷。原來他不是袁的特務,而是一個相當出名,自稱“遊俠”,可是舉動冒失的荒唐鬼——黃楨祥。

唐紹儀的辭職,顯露了《臨時約法》已被破壞,因為總統不經內閣總理副署而發布人事命令,是違反《約法》的。可是當時大家都不在《約法》上爭論,而在人事上爭論,這當然是因為對於法治和民主還不熟練的緣故。

當唐宣布辭職後,造成了一連串的糾紛,這些糾紛可以從當時往來的文件中看出。

唐紹儀的辭呈:“為病難速痊,呈請解職醫治事。竊紹儀因病請假,赴津就醫,荷蒙大總統允準在案。連日延醫診視,舊病轉劇。回思去年叠遭家難,閉戶養疴,乃已無志於宦途,自分沉埋而沒世。嗣奉派充議和代表,痛時局之阽危,哀民生之蕩析,不敢自逸,力疾馳驅。數月之間,寢食失常,憂勞過甚,精力愈憊,猶幸戰禍已息,國事聿新,冀可葆素休神,從容調攝。詎意百廢待舉之余,忽受總攬政綱之命,自揣病軀,敢膺重寄,徒以南北初合,政府未成,勉竭愚庸,罔辭勞怨。視事以來,夜不成寐,日必發寒,竭蹶以從,未敢言疾。然而蒲柳之質,非可禦疾風,駑駘之材,不足致千裏,馳至今日,懼膏肓之漸入,捐頂踵而何裨?惟有懇請大總統俯鑒愚忱,準免國務總理本官,迅簡賢能接任,以維大局,俾獲乞靈藥石,退處清閑,冀得痼疾之稍療,長享共和之幸福。”

袁批復:“……該總理於共和宣布以前,南北奔馳,為民國效勞備至。及就任總理,經營擘劃,錯節盤根,困苦艱難,非可言喻。民國舉創,正賴長才,豈容聽其退休,失其臂助。特以情詞懇摯,出於至誠,不得不諒其苦衷,遂厥初志,應即準允請免國務總理本官,任為政府高級顧問……”

同時袁為唐辭職事,向黎元洪及各省作一交代:“前據國務總理唐紹儀呈稱,因病請假,赴津調治,當經本大總統給假五日,並任命外交總長陸徽祥暫行代理國務總理事務,一面派員絡繹赴津,慰留再四,竟難轉圈。茲據該總理呈稱:連日延醫診視,病轉劇,懼膏育之漸入,捐頂踵而何裨?懇請準免國務總理本職,迅簡賢能以維大局等語。該總理情詞懇切,勢難挽回,愛惜國家與愛惜人才之心,二者交戰於中,難求兩全之道。為唐君個人計,只可暫令養疴,以資將息。為國家全部計,總理一席萬難久懸。自民國肇興,百端待舉,邊方有騷動之情形,友邦無正式之承認,必須富有經驗中外翕服之人始堪繼唐君之任……”

唐紹儀辭職後,屬於同盟會的蔡元培(教育)、王寵惠(司法)、宋教仁(農林)、王正廷(工商)四閣員聯袂請辭。袁在總統府召見他們,會面時,袁用低沉的語調,作出一副極誠摯的態度對蔡等說:“我代表四萬萬國民慰留你們。”蔡也很鄭重地說:“我代表四萬萬國民,請總統準許我們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