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康有為逃脫(第3/4頁)

仆將詣貴國求救,道過日本,其國民思救我國,情意踴躍,故暫勾留,擬十一月乃動身。足下若暇能來此同遊貴國,俾識貴國通才,不勝企望,若度貴國月間即能定救敝國之事,亦懇速函通知,俾仆緩行,至要!

再者門生知縣龍澤厚志行高潔,學問通博,聞京師有議捕之,奔走避地,流難無歸,若報館能多用人,請為錄用,俾得枝棲,幸甚。敬謁興居。名另具。十月初八日”

康此函亦有一跋雲:“謹按此書為俠士梁鐵君代書。梁君名爾煦,順德人,講王學。戊戌從亡後累年,丙午七年以行刺那拉後,為袁世凱所殺,烈哉。附書於此,癸亥正月康有為。”

梁啟超致李函——

“李提摩太先生閣下:自初六日北京一敘以後,敝邦變故日甚一日,皇上幽囚,志士慘戮,痛不忍言。教師康先生得貴國之保護,幸脫虎口,聞系都中有人致電於上海貴領事,想出於足下之手,大邦仗義之盛心,與足下待友之忠悃,令人感謝無已。弟自別後,為日本政府所保護,安抵東京,近已與康先生相見矣。每念地球各國變法之始,無不流血滿地,今弟等雖遭此變,而心愈奮銳也。惟東方之局日亟,若貴邦與美日兩國不早為計,他日俄人羽翼既成,無復可望耳,望足下與貴邦諸君子急留意也。康先生在北京時曾承足下代屬覓一翻譯之人,今有教友湯君覺頓亦康先生之弟子,學問優良,才識博雅,今特令其來滬,以供驅策。謹以信為之先容,伏乞延見,即叩以所學,定知吾言之不謬也。專此奉布,不多及。此請大安。弟梁啟超拜。十月一日。”

李提摩太不僅支持維新運動,而且對康黨幫助甚力,且為患難知己,實屬難得。從康有為寄到上海給李的函中,可見康黨寄望於李提摩太打通英國政府,用兵力支持光緒復辟。這種作法實足以激起守舊派和中國士大夫階級的反感,同時也促成守舊派傾向反動而造成義和民事件的爆發。

李提摩太是救援康有為的主力,這可以從李的助手程濟的追憶文中看出。程文是跋康梁給李函之後,文雲:

光緒丁戊之間,余佐英人李提摩太君辦上海廣學會。廣學會者,廣譯泰西史及科學諸書以啟牖吾國民智者也。戊戌四月下旬,清德宗景皇帝痛甲午之恥,發憤圖強,銳行新政,是時所發諸諭旨,皆出自南海康先生手。康先生以工部主事一微官而得君如此其專,古人中不多睹也。時景帝欲特開懋勤殿,拜李君為顧問大臣。七月廿四日(注:即戊戌年)李君與余航海北行,月杪至京,寓英公使署,適英使避署外出,翌晨乃迳至米市施醫院。八月三日午後康先生來言:新政施行甚難,吾頃奉諭旨辦上海官報,明日將南下矣。吾欲乞友邦進忠告,而貴邦公使又不在京,至可惜也。李曰:竟不能調和西宮耶?康曰:上行新政,盈廷衰謬諸臣恐被黜,哭訴慈禧,慈禧信之,致橫生阻力,夫復調和之可言。

六日午後梁啟超偕徐君化鏡來,兩人抱頸而哭。李曰:哭胡為者?立速謀補救之策。余曰:究竟現在情形若何?梁曰:垂簾之詔已頒,有廷寄與沿江海督撫,務獲康先生而甘心焉!譚復生等亦已不入內,無所謂新政矣。倉皇間拭淚而別。忽容純甫閎來函言政府緹騎四出,梁氏甚危,能為之地否?李曰:梁固知趨避者,毋煩余為劃策也。作答書竟負手倚門立,有頃,以淡巴菰一枝貽余,而自吸其一,與余對面坐於短榻上,謂余曰:西人之覘國者,皆言貴邦政治已入正軌,循序以進,不難富且強,不圖有此挫折。余曰:全國風氣不開,諸頑閹黨群附慈禧,欲革新政治,豈易之者,雖然康先生恐不免矣。李曰:在海舶中當無恙,到上海則甚危險矣。余曰:上海貴邦總領事白理南君非吾廣學會會長乎?李曰:然,但能否盡力不可知也耳。余曰:萬國皆保護政治犯,先生盍發一電以救之。李不語,久又曰:電可發,恐無補耳。且不知所附何船。若在華法界登陸,則敗矣。余曰:亦惟盡心焉而已。李頷首者再,凡數易稿,乃授余曰:知此事者惟吾兩人,宜深秘之。余雖無憚於貴邦政府,惟在貴邦多交際,則亦不得不爾。余且諾且攜稿出外,發電而回。

英領事白君得電請示於倫敦政府英首相沙士勃雷,候復電允許,乃派工部局員濮蘭德乘兵艦至吳淞,得康先生於重慶輪船,乘風破浪直抵港,是為康先生出險之始。此外諸事則人多知之,毋俟余之贅述。茲所黏存手劄十余紙,乃康在港時與李君書也。李在滬與余晨夕聚處,書劄悉以付余,余故得而保存之。此外康先生致余者尚有一函,並贈余詩一首,家人以時禁方嚴,竊取而焚之,所存者僅此。……冊末一劄為梁啟超手跡,啟超久叛其師,無足論者,自戊戌以來,於清室則時或保皇,時或革命;於袁氏則時或詆毀,時或服從。今且公然謂吾國人才以戰國時為最盛,此孟子所謂率獸食人,人將相食之時也。又謂自漢武帝尊孔後數千年來,學無進步,人才日衰,今宜無限制輸入外國學說,則欲率國人盡棄其學而學外人矣。此系歡迎英人羅素之辭,見於南北報紙者,反覯此劄,具言師弟之間沆瀣幾若一氣,並有雖遭此變而心愈奮銳之語。吾欲知其奮銳之所底止,故附此劄於康書之後,以觀其究竟焉。後戊戌廿六年,癸亥七月將檢付裝池,因志其緣起如此。陽湖程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