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橫掃千軍

耳中充斥著無數尖利的叫聲,張忠旗在人叢中不知疲倦的奔跑,腦袋中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逃跑的方向,只是跟著別人跑著。

突然前方一陣隆隆蹄聲,一股後金騎兵狂風般沖入亂兵之中,鋒利的大刀重斧揮舞著將附近的亂兵砍翻,隨即無數的馬匹踐踏而過。

更多的馬隊在中間沖過,周圍的亂兵嚎叫著逃往兩旁,張忠旗被旁邊的人擠得站立不穩,趔趄著奔逃幾步後摔倒在地上,他連忙護著頭蜷縮著,這是他多年在戰場上摸索出來的經驗,被人踩了幾腳後,周圍的腳步聲小了,身後騎兵和登州步兵交戰的喊殺慘叫震天而起。

張忠旗頭暈腦脹的坐起來,他手中依然拿著那支燧發槍,用槍托佇在地上,張忠旗緩緩站起,喘息幾口後準備繼續逃走,此時不遠處也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人。

張忠旗走了兩步後突然停下,盯著那人呆呆道:“塔克潭……我找到你了。”

塔克潭手中提著一把順刀,他滿臉血汙衣甲不整,頭盔不知去向,腦後的小辮散了開來,似乎有一條腿受了傷,站起來時並不利索,他定神一看是張忠旗,連忙招手道:“張忠旗快扶我走……你幹啥?幹啥!?”

他面前的張忠旗緩緩舉起手中的火銃,準對了塔克潭,張忠旗微微張著嘴盯著塔克潭的眼睛,“你殺了我的娃……我要給他報仇。”

“我給你糧食救了你的命!”塔克潭怒喝道,“我不殺他,他在村中會被人吃掉……你這個下賤的尼堪,當初我就該把你殺了,讓你和你那個啞巴一起死。”

“是你殺的……當年,你爹殺了我全家的人,殺了我全村的人,海蘭餓死了啞巴,把她喂了野狗,你們又逼死了二啞巴,最後殺了我的娃!老子不怕你了!”張忠旗突然怒吼道,“你們敗了,漢人把你們打敗了,狗屁的諸申勇士,狗屁不如!你們都要死!老子不怕你們了!”

塔克潭揮舞著順刀猛撲過來,“你這個下賤的尼堪!不識好歹的漢狗!”

嘭一聲巨響,塔克潭眼前火光閃耀,他全身如遭錘擊,但強健的身體帶著他往前沖了幾步,塔克潭面目猙獰的撞入白煙中,手中順刀猛地殺入張忠旗的腹中。

張忠旗慘叫著丟下燧發槍,兩個人滾在一起,塔克潭壓在了張忠旗身上,張忠旗忍住腹部的劇痛,雙手死死卡著塔克潭的脖子,塔克潭攪動了兩下刀柄,張忠旗噴出一口鮮血,大聲的慘嚎著,雙手也無力再去卡著塔克潭的脖子。

塔克潭胸膛上鮮血噴湧,鉛彈造成的巨大創傷讓他的體力很快耗盡,他力氣消失,軟軟的倒在一邊,臉正好對著張忠旗,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兩人都口吐鮮血橫躺在地上,面目抽搐的對視著。

塔克潭吃力的擡起左手,指著張忠旗的臉,喉嚨中咳出一些血沫,終於沒有說出話來,眼中卻滿是憎惡和不解。

張忠旗喘息著,無神的看著塔克潭,他的腹部被塔克潭的順刀攪得稀爛,鮮血流滿一地,他的頑強的生命終於到了終點。

塔克潭眼中的神采散去,舉起的手指軟軟的跌落。

張忠旗咧嘴一笑,隨即又咳嗽兩聲,把側著的腦袋轉向天空,隨著大量的失血,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耳中還能聽到登州兵的火銃射擊和馬匹中彈的慘嘶,陰沉的天空上,似乎看到了兩個啞巴和他的兒子的身影。

張忠旗臉上露出安詳的微笑,他喃喃道,“我不是狗!我是人。”

……

前方都是銀白色的騎兵,地面隆隆的震動著,呼嘯的騎兵將零散的登州燧發槍兵和潰兵一起沖撞淹沒。

滿身浴血的唐瑋嚎叫著,對著那些騎兵沖去,方才一輪瘋狂的沖鋒之後,他們的隊列已經跑散,身邊的隊友只剩下黃善、王湛清和蘇粗腿,王湛清大聲呼喊著,讓周圍的士兵匯集到他身邊。

黃善沖過去一把拖住發瘋的唐瑋,死死把他拖回了王湛清等人身邊,附近十多個其他小隊的士兵也匯集過來,紛紛把刺刀朝外,形成一個小小的圓陣,他們的位置在後金葛布什賢超哈沖鋒的邊緣。

王湛清站在中間,在外圈士兵肩上間隔著拍打,“拍到的裝填!沒有拍到的刺刀朝外!”

唐瑋肩上被拍中後,他立即從腰間摸出定裝彈,按部就班的裝填起來,前方的第一波後金騎兵已經沖過了登州沖鋒的燧發槍兵,往著後陣去了。

王湛清大聲吼道,“都站好了,不要擔心後面,後面還有咱們千總部三個連的縱陣,他們是送死去的!”

登州鎮那一輪近距離的排槍將烏真超哈瞬間擊潰,前排的戰列便完成了突破,鐘老四精心準備的第二總縱陣突擊沒有派上用場,此時還跟在沖鋒的隊列後推進。

唐瑋專心的裝填著,他心中竟然沒有任何害怕,唯有體力的消耗讓他的手有點微微發抖,被鐘老四魔鬼訓練了數千遍的裝彈動作如呼吸般熟練,咬破紙殼後,開始向火門中裝填引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