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十五步

“都給老子站好,你們這些該死的尼堪。”塔克潭的怒吼聲在前排響起。

張忠旗呆滯的擡起頭來,塔克潭提著一把腰刀正對著一名包衣毆打,那包衣驚慌的尋找著自己的位置。烏真超哈從中路調轉朝向東面,他們占據內線機動的優勢,幾乎不需要進行運動,這個調整依然讓烏真超哈發生巨大的混亂。

直到登州鎮步兵已經出現在對面,烏真超哈的調整還沒有完成,幾支連隊混雜一起,另外一側的幾支連隊卻間隔太寬,軍官們在陣前跑來跑去,協調著陣形的位置。

正藍旗是戰前才取消了長矛兵,因為豪格成為新的旗主,皇太極將正藍旗當做了自己的嫡系對待,在兩黃旗在西平堡表現搶眼之後,皇太極將新制造的一批燧發槍給了正藍旗,他們變成了全燧發槍的隊伍,但是編制依然是以前的樣子,陣形也是六排,而兩黃旗已經使用三排或四排戰列。

那名被毆打的包衣就是他們本村的,他似乎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小隊,在前排走了幾個地方都被其他人擠出來,他手足無措的轉了兩圈,擡步往更遠處走,企圖在那邊找到一個位置,剛走到張忠旗面前,突然一道刀光一閃,那包衣的人頭飛出幾步遠,斷頭的身子噴著血水軟倒在前面,周圍的包衣一陣驚呼。

溫暖的血珠在空中飛過,滴落在張忠旗臉上的時候,已經是冰涼的感覺,張忠旗呆滯的眼神中有了一些活動,眼珠慢慢轉動一下,看向面前不遠提刀站立的塔克潭。

“他殺人。”張忠旗喃喃道。

他的低語在戰場喧囂的背景中無人聽到,塔克潭正在兇狠的環視面前的包衣,“脫離隊列者死!退縮者死!”

周圍的包衣畏縮著往後退開一小段,塔克潭大聲吼道:“那些登州尼堪是來搶你們妻兒房屋的,他們要把你們全殺了。你們只有殺光對面那些尼堪,全都能擡旗……”

張忠旗無神的道:“他殺人……”

“……你們就能去那明國搶東西,銀子女人糧食取之不盡,兩黃旗的烏真超哈在西平堡將那些尼堪殺得大敗,都是一般的火槍,這些登州尼堪一樣會死。”

包衣們似乎有了些勇氣,塔克潭大步走向另一段陣列,在這個旗隊押陣的甲兵大聲呼喝著走過來,讓士兵們趕快成陣形。

張忠旗盯著地上的屍體,“他殺人,殺了……”

“……我的娃。”張忠旗說完後微微張著嘴,眼神突然凝結起來,猛地轉頭看向塔克潭的背影,眼中盡是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兇狠。

張忠旗的臉上抽搐著,塔克潭的背影已經走到遠處,他依然死死盯著,直到押陣的甲兵一腳將他踢醒,張忠旗轉過頭來,那名甲兵正兇惡的等著他,張忠旗連忙換上一副笑臉,點頭哈腰的往後退了一步。

那甲兵又去催促其他人,張忠旗此時才凝神去看對面,那邊一聲嘹亮的軍號,明軍的兩翼隊形迅速向延展,拉長成了一個寬大的橫陣,與後金的陣列寬度大致相同,列陣的速度是張忠旗從未見識過的。

接著明軍兩翼出現了火炮,他們在四馬或八馬的拖帶下快速的進入了陣地,將黑洞洞的炮口斜向對準後金陣線,陣列中間一面紅色的軍旗高高飄揚,上面一個張牙舞爪的飛虎正踩著一個骷髏。

……

六名千總官帶著衛兵騎馬趕到營旗下,鐘老四剛剛觀察完敵陣,對面的後金兵旌旗飛揚,傳令騎兵在陣前往來不絕,揚起陣陣的積雪。但那些烏真超哈的陣形依然沒有完成,隊列的混亂也影響了他們炮兵的就位,從位置上看,烏真超哈的兩黃旗在兩翼,中間是正藍的,正黃旗的馬甲在後面督陣。

鐘老四得意的笑了一下,對騎兵的三個千總大聲下令:“近衛騎兵右翼列陣,壓住天佑軍,騎二營第二總右翼後陣待命,龍騎兵在近衛第二營後跟進。”

鐘老四又轉向第二營的三個千總,“近衛第二營第一總、第三總縱隊變橫隊,中間的第二總以連正面縱隊進攻。”鐘老四騎在馬上大聲對參謀道,“齊射由營部號鼓指揮,不到十五步誰也不準開槍。”

朱馮愣了一下道:“大人為何說十五步?平常都是五十步至七十步之間。”

“陳大人要近衛營以最快速擊潰建奴中路,五十步外齊射打到何時,老子要一輪就打垮他們。”

劉躍遲疑道:“那後金兵可能會射擊兩輪,走得越近死人越多……”

“死的建奴也越多。”鐘老四毫不在乎的道,“十五步遠齊射完,全體刺刀沖鋒,突破烏真超哈之後,第二總以縱隊直攻後金汗旗,龍騎兵尋機進行第二波突擊,右翼騎兵截斷其中軍往北的退路,老子看他狗日跑得掉。”

“屬下遵命,但能不能進到三十步便齊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