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決戰日

夜幕下的榆林堡一片漆黑,偶爾有偷襲的後金斥候踩中地雷跑,空曠的野地中偶爾爆起一團火光,留下一團光亮的殘影後又歸於平靜。

榆林鋪南北五裏之外,卻是一片燈火燦爛,雙方都下了明營,燈籠光星星點點布滿曠野,如同地上的星海。

陳新在中軍營中最後審查了一遍軍令司的作戰部署,然後發過夜號便起身巡營,出營時正好看到七八裏外火箭發射的光點,陳新得意的笑了一下,這種模仿自英國康格裏夫的火箭射程在三裏左右,後金兵在不出動主力的情況下,顯然無法在夜間防禦如此寬闊的正面。

陳新所派出的火箭兵連這次是由第一龍騎兵千總部和特勤隊提供掩護,會在夜間進行持續的騷擾,火箭毫無準頭,但騷擾的範圍能遍及後金大營,影響後金兵夜間休整,制造恐懼氣氛,從而消耗後金兵的士氣,如果後金出動大隊人馬驅逐,那麽這些人馬就得不到休息,同樣也能達到陳新所要的效果。看過片刻之後,陳新便領隊走出小村,開始他一貫的夜營巡視。

登州的明營如戚家軍一般,燈籠即為夜間之旗號,最低一層為旗隊,每旗隊設燈號一個,制式全部相同,為了夜間便於辨認,皆由各旗隊自行畫上標記,每營中不可重復,所以登州鎮花樣最多的,便是燈籠標記,陳新並不限制各旗隊選的圖案,既有飛龍飛虎麒麟之類,亦有剪花的福字勇字等等,最誇張的還有美人圖。

陪同巡營的是今夜中軍執勤官劉破軍,兩人帶著一隊衛兵,打起中軍的巡夜燈號,先往南邊的近衛第一營走去。

還沒有到達營門,野地裏便有一人喊道:“夜號。”

陳新大聲回道:“勇!”

那邊立時無聲,登州的夜號一般為一個字,應答後那邊便沒有聲息,陳新一行到了營門,側門打開後出來一值守官,查過陳新等人腰牌後行禮放行,依然只開側門,讓陳新等人從側門進入,陳新留下衛隊在營外,只帶了幾個參謀和劉破軍入營。

近衛第一營的營官並不來營門迎接,陳新等人自行在營中巡查,營中帳篷布置工整,每兩個帳篷間有廁坑一處,這也是來源於戚家軍,只駐紮一夜時,於第二日早起用土掩埋,長期駐守時則早起打掃,開營門後送往遠處丟棄。

營中各處仍可見巡哨的軍官,按登州軍律,每夜除營官外,把總或副把總亦要巡視本部區域,把總歇息後,由軍法官和軍士長輪流巡夜,一般帶鎮撫兵便可,臨戰時多帶一伍或一小隊戰兵,巡夜要求甚為細致,凡夜間在其部發生火災、營嘯、奸細之事,一律追究把總罪責,所以各司把總都十分下心。

等到走到靠南的位置時,劉破軍低聲問道:“大人,要不要起巡箭查夜?”

陳新微微搖頭,巡夜箭也是一種響箭,由巡夜官有事是發出,箭響之後由巡夜官就近指定啟始旗隊,各旗隊值夜兵依次發箭傳號,戰時未傳號者處斬。登州平日訓練中經常有臨時性的檢查,但騷擾頗多,此時的近衛第一營又在後方,陳新不願讓士兵精神緊張。

陳新對劉破軍道:“咱們只查近衛第一營,其他營頭就不去了,明日有大戰,你回去也早些歇息,不能在戰場上好好睡覺的將軍,不是好將軍。”

正要擡步走時,前面轉出一小隊鎮撫,領頭的低吼道:“誰來。”

劉破軍趕緊應道:“某來。”

陳新馬上也應了一聲,這也是登州夜營的規矩,夜間營內相遇,只能說某來二字,皆不可說自己名字,凡說名字者由哨兵先行逮拿,即便認識也不能放,上官也一樣逮拿,直到值夜官看過後,由本部上官執標旗來取人。陳新雖然是登州最高統帥,但規矩是他自己定的,萬一被落得由近衛營值夜官來釋放,那就頗為尷尬。

領隊的聽到後走近一些,一看到是陳新連忙行禮,陳新微笑回禮後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回憶了一下指著那人道:“你叫陳瑛,遼東鳳凰城人氏,家中……”

陳新說到這裏又停下,對面那軍官有些激動的低聲道:“正是屬下,難為陳大人記得如此清楚,屬下惶恐。”

陳新微微擺手,拉拉陳瑛衣袖示意他一起走,陳瑛立即跟在陳新的右側,一副聆聽的樣子。陳新擡頭看看陳瑛所部懸掛的燈籠,上面的圖案大多是大刀、長矛等冷兵器,有些還畫了一滴血,顯得很有氣勢。

“有殺氣,軍隊就該這樣。”陳新不由笑道。

“謝大人誇獎,下官出自殺手隊,手下火槍兵平日也要練練冷兵,是以愛用這圖。”

陳新點點頭,走了幾步後又低聲道:“鳳凰城如今已收復了,你回過家中看看沒有?”

“還沒有,原本想跟王大人請假,後來聽說鳳凰城仍是戰區,路上有鎮撫兵嚴查,無調派不得前往,所以屬下一直未能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