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惡戰(第2/2頁)

趙宣也無力翻墻去追殺,喘息著看那甲兵走開,突然一把大刀揮過,甲兵人頭飛出幾步遠,後陣沖出一群銀白色鎧甲的巴牙喇,當先一人手執大刀,殺死甲兵後猛撲向四磅炮的位置,一群巴牙喇兇神惡煞,勢不可擋的逼近了胸墻。

趙宣扶著胸墻抓起一杆斷了刺刀的燧發槍,正要準備裝填時,中間的四磅炮一聲雷鳴,那群巴牙喇正好在炮口位置,炮口噴出的白煙瞬間將他們吞沒,趙宣能看到當頭那名白甲威風的大刀寸寸斷裂,破碎的人體、鎧甲、兵刃在白煙的邊緣飛散,在七十二枚一兩散彈的近距離打擊下,一隊巴牙喇士氣如虹的進攻轉眼煙消雲散。

後金甲兵終於崩潰,任何督戰隊都無法阻擋,他們丟下所有傷員逃竄,沒有了後陣的主力牽制,兩翼的後金兵無法對抗排槍,他們馬上也逃回了樹林。

朱馮的叫喊聲響起,四磅炮又飛快的調回了前陣,朱馮的身影翻過胸墻,帶領著一群近戰兵追在潰退的甲兵後,使得後金兵的潰退更加混亂,這樣將延長他們組織下一波攻勢的時間,殘余的燧發槍兵在附近士官的指揮下繼續裝填彈藥,準備以排槍支援前陣。

趙宣提著燧發槍正要趕去,突然胸口一陣劇痛傳來,他慘呼一聲靠坐在胸墻後,丟下燧發槍一摸胸口,冰涼的鎖子甲上滑膩膩的,拿起一看滿手的鮮紅,疼痛越發的劇烈,趙宣死死咬著嘴唇,他平時勸解傷兵之時總無法理解那種聲嘶力竭的痛苦,此時終於體會到了。

他準備將鎖子甲脫開,以便醫護兵來給自己止血,劇痛讓他的手腳都難以動彈,任何簡單的動作都變得困難,戰鬥時面對巨大的危險,劇烈分泌的腎上腺素大幅強化了肌體的力量和耐受力,趙宣左胸的兩個傷口不是致命傷,他一時沒有感覺到疼痛,此時危險過去,疼痛便無法忍耐。

趙宣終於小聲的呻吟起來,以緩解那種撕裂一般的痛苦,周圍擺滿了屍體,同樣有傷兵在大聲嚎叫,前方能走動的士兵忙著裝填,沒有人理會他們,僅有的幾個醫護兵忙著救助面前的傷兵,一時沒有留意到這個訓導官。

方才被刺中咽喉的少年兵就在趙宣眼前,他兩眼圓瞪,已經氣絕多時,趙宣捂著自己傷口,一邊看著那張年輕的臉,他記得這個少年兵是河南來的,家裏是崇禎五年進的屯堡,這個少年讀了屯堡校,然後就進了軍隊,家中有六七口人。

“小兄弟,可惜你都還沒成親。”趙宣喃喃說著,他精力全都在那少年身上,傷口似乎也沒有那麽痛,過了一會前方陣陣排槍響,趙宣又被驚醒過來,他感覺到裏衣濕淋淋的,傷口還在流血。

能動的都去了前陣與漢軍對射,趙宣看看那些忙碌的醫護兵,只得自己想辦法動手,左臂幾乎無法擡動,他費了半天勁才將左臂擡靠在胸墻上,多次努力後還是無法把鎖子甲脫下來,他只得按自己學過的急救法,用右手死命壓在傷口上。

前方一直槍炮聲不斷,趙宣眼前只能看到士兵們的背影,他們正在和前陣的漢軍對射,陣陣硝煙隨風吹來,那種味道就如同過年時候的鞭炮。

每次四磅炮炮車猛烈的退後,趙宣就感覺到一種暢快,此時沒有什麽比這門火炮更讓他信賴,趙宣甚至覺得只要有炮兵在,就沒有什麽敵人能攻克這裏。

前方一直在交戰,也不知等了多久,頭頂上一陣嘩嘩的鎖子甲聲音,他擡頭一看,正好朱馮帶著近戰兵返回,趙宣連忙求救。

朱馮一看是趙宣,連忙過來看了他的傷口,隨即安排了兩個士兵幫助他,朱馮自己則去了前陣,在一輪對射後,朱馮大喝著帶領殘余的近戰兵沖出胸墻,將第四個後金方陣擊潰,趕著他們沿大路逃跑,後金後面的兩個方陣這次沒有抵擋住,這一波攻勢被登州兵徹底擊潰。

兩個士兵已經幫趙宣包紮了傷口,精貴的蜂蜜此時要給重傷員,趙宣這樣的還算不上重傷,只好自己忍著。

等到趙宣站起來後,陣地周圍儼然是修羅地獄,小小的陣地內外擺滿屍體,地上炸開的幾個大洞還在冒著白煙,各種殘肢肉塊灑滿一地,陣地內沿著胸墻鋪滿紅色的登州士兵屍體,四百多人的登州兵此時只剩下不到兩百人,其中很多還是傷員。

趙宣第一次想到了可能會全軍覆沒,這在登州鎮還是第一次,只要陣地被攻破,那就沒有人能夠活下來。

趙宣看了一眼草河口的方向,“離告警都三個多時辰了,鐘老四你個狗才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