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廠公(第2/3頁)

崇禎微微轉頭看他,然後搖頭道:“朕說了,這不是張家口的事情,朕憂心的,是登萊與遼鎮的瓜葛。祖大壽躲在錦州,連寧遠都不回,即便勤王之時,也只是派吳襄、祖寬之流,朝令不行遼鎮久矣,吳襄幾次拿回真夷人頭,皆與登州鎮大捷相隔不遠,其中的道道,朕難道真不知不成。”

王承恩小心的道:“曹老公還管著京營戎政,料理東廠的時候少了些,想來不是故意錯漏,也或許那鐘財生果真是個冒失之人,被遼鎮攛掇才生出這等事情,奴婢聽說自古猛將都是個粗暴性子,或許便是說的鐘財生這等人。”

崇禎嘆口氣道:“遼鎮難制,登州一向還算聽調,如今若真是兩方勾結,於朝廷遠非益事,朕所憂者,朝中說遼鎮好話之人不在少數,便是祖大壽亦有人開脫,如今想想,為登鎮說好話之人比之遼鎮更甚。難道他們都不明白,朝中眾臣也好,禁中內官也好,若是朝廷都沒了權威,他們又去何處得來好處。”

崇禎說完就閉上眼睛,長長的嘆著氣,王承恩偷偷擡眼,看著崇禎兩鬢的少年白發,眼中不由有些濕潤。

……

第二日午前,王承恩從宮中出來,回了自己在東華門外的家中,這裏也是一個寬大的豪宅,其中的花園就有三個,各處走動的仆人和丫鬟往來不絕,見到王承恩都下跪問好。

王承恩這個宅子是陳新送的,不過仆人都是他自己弄來的,他弄的辦法也不是買家奴或是招募,而是直接從京營和錦衣衛占役而來,也就是說,這些仆人實際上都還有工資的。

按照朝廷的規矩,宮中的管事太監都可以有仆役,名叫私臣(注1),人數從二十五人到六十人不等,舊例是太監掌印者六十人,余皆五十五人,左少監四十人,監丞三十人,典簿二十五人,余下職務遞減(注2)。有了這個由頭,這些太監又有職權,大肆侵占軍匠、軍戶、京營人員,有職權的太監占役都是上百計,二十四衙門的管事太監基本都占役三百人上下。

另外朝中大員和王侯占役亦不在太監之下,也即是說,他們不但要占兵額,還要領這些兵的兵餉,朝廷相當於給他們養仆人,京營和錦衣衛的空額便是如此來的,明中時候清理京營,二十多萬兵額只有五萬在營,青壯僅兩萬。京師官員宦官王侯多如牛毛,京營那十多二十萬兵額還不夠大夥分的,誰要整頓京營就是跟整個京官群體為敵,豈有能順利的道理。

就王承恩的地位來說,雖然職務不能和司禮監秉筆相比,但宮中能在皇帝面前晃來晃去的就只有他,數個年頭下來,皇帝一直頗為嘉勉,這個地位是司禮監都不敢輕視的,反而要對王承恩多方討好,所以他在宮中也是排的上號的,占役也達到了三百余人。

這位年輕的富翁在後院的花園緩緩散布,身後跟著二十多個仆役丫鬟,比起皇帝的排場不差多少。王承恩一路走一路低頭想著事情。

他很明白崇禎的困境,祖大壽已經成了錦州和寧遠的土皇帝,而登州鎮是對付後金和遼鎮的利器,這次在張家口卻出現合流的跡象,自然會讓崇禎頭痛。

此時外邊的門子來報,說張大會來了,王承恩停在原地靜待片刻,擡頭對門子道:“你就說咱家不在,最近都不回宅子,讓他以後少來此處。”

……

“去東廠。”曹化淳坐進馬車,對手下的管事說了一聲。

管事馬上恭敬道:“是,廠公。”

馬車很快啟行,這種帶簧片減震的四輪馬車十分平穩,曹化淳躺在裏面閉目養神,回想皇帝昨日的話,他自己想起來,陳新也確實有些不尋常的地方,但這次闖禍的畢竟是團練總兵下面的人,從他內心來說,他認為兩鎮這是順手打劫,一起分贓吧了,他總覺得皇帝還是有些小題大做。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查出來兩鎮勾結,朝廷又能拿兩鎮怎麽辦,光是一個祖大壽就夠皇帝心煩的了,還非要扯上一個更強的登州鎮。他認為皇帝這事兒有些本末倒置,要緊的不該是查出來,而是該先想出應付的辦法,否則就是自尋煩惱。

他摸著扶手上面的狐皮套,想起這馬車也是陳新送的,設計十分精美,冬天可以在桃木扶手上面套上狐皮的套件,手放上去暖和又柔軟,到了夏天炎熱之際,又可以取下來,冬天有外面添炭的小銅火爐供暖,轎廂內還有放檀香和冰塊的專用台盤,這樣的細節都想到了,加上裏面裝飾精美,連窗格都是用象牙做成,讓他不得不對陳新頗有好感,而這種車眼下在京師儼然成了身份的象征,尋常的官員想買都買不到。

馬車緩緩而行,很快到了京師東華門外,這裏就是威名赫赫的東緝事廠所在,東廠比錦衣衛成立晚十多年,但因為由司禮監秉筆任廠公,又管轄錦衣衛,所以其地位還在錦衣衛之上,廠公一般由司禮監的二三號人物擔任,為了彰顯其地位,連印章也與普通內官不同,比如呂直這樣的內官,關防印章就是“登州監軍內官關防”幾個字,東廠的卻是“欽賜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關防”,還有欽賜的密封牙章一枚,用來作為密信的封口印章,所有奏報直接投入宮中,半夜即便宮門關閉,也可以從宮門縫裏面投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