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煙業行會

臨清州衙中哭聲震天,昨晚突如其來的刺殺中,同知、判官、吏目三人與那個東嶽煙店的東家一起被殺,同知的人頭都被斬走了,另外還有知州屬下的袛候小吏一人,同知屬下袛候三人。

後進中間便是知州居住的地方,左右是同知和判官的居所,哭聲一陣陣傳來,知州大人焦躁的在正廳走來走去,旁邊兩個小妾在抹著淚水,畢竟是兩個經常見面的鄰居死掉了,還死得那麽慘。

知州轉過來正好看到兩人在哭,皺著鼻子罵道:“哭什麽哭,平日不總是咒張同知一副短命樣,現在假惺惺幹什麽。”

他的小妾花娘抽抽噎噎的道:“那不是罵著玩麽,奴家又不是那麽心狠的人,再怎麽說,張同知他家夫人和奴家還姐妹相稱。”

“呸,姐妹相稱,你們那叫口蜜腹劍。”知州大人不耐煩的扔下一句,“滾滾滾,要哭滾那邊去哭,哭給你姐妹看,別在老爺我面前惹得煩悶。”

那花娘哼一聲,朝著知州使勁揮了一下手帕,還是跟著另一小妾一起出門,往判官居住的左側去了。正廳裏面就只剩下知州和一個袛候小吏,那袛候也上了年紀,大概快到五十歲,頭發花白,但雙目靈動,看著頗有精神。

知州也轉累了,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對袛候問道:“你說說,到底哪股兇人敢如此大膽?殺人也就罷了,竟然竟然還要斬了頭去,就算是山中悍匪,也是不敢搶官的。”

袛候看周圍無人,上來低聲道:“那些賊人走時,喊著給大櫃報仇的話,沒準是那東嶽煙店的東家得罪過的悍匪。”

知州大人想想呲牙道:“東嶽煙店那東家,城中大宅二十三口全部被殺,錢窖洗劫一空,我臨清大善之地,多少年沒有如此要案……這,不但是東昌府的推官,怕是連分巡道都要驚動的,更別說還有張同知,為今之計,便是要盡速逮拿那些匪人。”

袛候忙勸道:“那些匪人可不尋常,過去的仵作看了刀傷,全是一刀斃命,一院子的人死完了,鄰居連狗叫都沒聽見,原來連狗都被毒死了,還有那院中至少幾萬兩銀子是如何運得走的?他們在另一街放火,家家都在出門救火的時候,他們大大方方趕著馬車拉走的,旁人還以為是女眷躲火災,當時無人去多想。大人,如此縝密從容,可不是尋常匪人,他們那個大櫃,在青州府平登州亂兵的時候,可是敢拿槍指著青州知府的,還是當著山東巡撫的面前,而且聽說另外那位巡撫,也是被他的害了的。”

知州搖搖手,“自然不是尋常的,是誰殺的,你我都心裏清楚,他們說給大櫃報仇,報個屁的仇,東嶽煙店這東家壞事幹得是不少,但沒聽說跟那個悍匪有仇。倒是他那煙坊,斷了那家煙店的財路,這就是大櫃的仇。”

袛候右手輕輕一拳打在左手手心裏面,恨恨的道:“就是太狠了些,煙坊裏面燒了,碼頭的三個煙店燒了,煙坊裏面燒死殺死上百人,煙店更是無一逃出,原以為他隔得遠,沒想到還真敢啊。”

“慘事,慘事,那武夫真敢如此,真乃武夫作風也。”知州低聲說著,這次刺殺把他州衙的中幹一網打盡,包括一些底層的吏目,知州半夜得信跑過去一看,在那醉香園門口擺了半個州衙的人,滿地的鮮血襯著白雪,那種紅白相間的慘象讓他心驚不已。

袛候挨過來,用更低的聲音道:“這事兒分巡道若是要查,那他便去查,看他敢查個實情出來不,小人覺得咱們絕不可去查實,只看他們幾處同時動手,至少是數十人在臨清。大人,他們從哪裏來的就不必說了,這不當是山賊,抓光了這股就沒了,咱們就算真調來河防兵抓了這些人,文登還會再來人尋仇……”

“狗才,誰讓你說文登這兩個字的,以後誰也不準說這兩個字。”

知州隨手抓起桌上的毛筆對著那小吏腦袋連敲,他早知道文登香的背景,因為周洪謨確實曾經來幫忙跑動,希望他多關照,當時知州大人從東嶽拿的好處不少,沒有理會。後來四海商社的人也來拜見,知州大人禮照收,事情沒辦,現在想著心中十分後怕。

“不許說文登,不許說!”他為了排解心中的恐懼,使勁打著小吏,小吏正告饒時,門口一聲大喊,“文登香煙店掌櫃求見大人。”

知州猛地一個寒戰,扶著中間的桌子趕到門口,只見門子正在正廳外,他抓著門子的衣袖連連發抖,“他們來了多少人,好大的膽子,連本官都不放過,好大的膽子,快,快去尋徐把總,本官那把劍呢?好像掉了,菜刀也行,快去拿……”

門子奇怪的道:“大人您在說什麽?就一個王掌櫃和一個女子。”

知州身子一軟,小吏急忙扶著他,知州已經手腳無力,其實尋常悍匪再厲害,他也不會怕,但這夥人不同,他怕的是背後那股龐大的勢力,一旦得罪上了,對方如此狠毒行事的話,根本防備不了,以後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