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生死之間

關大弟如同置身於長矛組成的從林中,兩側是後排戰友伸出的槍頭,面前則是自己和敵人的矛杆,正對面那步甲的長矛矛頭在微微上下搖晃,距離他只有最後四尺。

得益於鐘老四這個主官,身彌島之戰後,第三連在文登訓練營就和藍隊有過超長長矛對抗,還得到過祝代春的點評和改進,不過當時怎麽說的,關大弟已經一點也想不起來,只是這種面對矛頭的感覺並不陌生。

但這畢竟不是演習,面前的矛頭微微晃動著,大概快到刺殺的攻擊範圍,關大弟腳下不敢再逼近,正前和側面的三個矛頭都有極大的威脅,刺激著他的神經,關大弟額頭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對面那個後金兵也在猶豫著,關大弟的長矛同樣在他面前,登州方陣的陣形十分平直,右手又是藏在身後,他無法判斷敵人的刺殺距離,沒準他再踏一步就會遭到三支長槍攻擊,而且這個後金兵是用的下握法持槍,不但吃力,還必須在後面留出一段槍尾,減小了攻擊範圍,隨著時間拖延,體力繼續消耗之後,他將必須延長槍尾的長度保持槍身平衡,所以他現在是既擔心又著急。

關大弟右側挨著一個短兵手,他的呼吸聲清晰可聞,關大弟知道他在等著對方矛頭應付上方的機會,在緩緩接近中,陣線上只剩下雙方粗重的呼吸和甲葉的輕輕撞擊聲,偶爾有軍官喝叫,也無人去聽。

一片安靜中,登州士兵迎著對面的槍頭,用最小的步幅往前蹭著,關大弟心口幾乎要跳出來,全身都處於一種高度繃緊的狀態,對峙的短短時間,對他有如萬年般漫長。

突然右腿側一空,一個蹲著的黑影迅猛的穿過短短距離,避開那後金兵身側的後排長矛,用匕首猛地砸在那後金兵大腿上。

“啊!”正全身繃緊的後金兵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這聲大叫終於讓緊張到極點的雙方神經斷開,士兵們瘋狂叫喊,幾乎同時開始了混亂的對刺,雙方密密麻麻的槍杆在陣線間來回,槍身運動起來後,碰撞的呯呯聲密如雨點。

一片混亂之中,關大弟乘著那後金兵被刺中分心,條件反射般踏前一步占據了攻擊位置,如同他每天數百次的練習一樣,左腿踏前,身體微微前傾,右手和左手都同時前探,長矛如閃電般迅猛刺出,距離對方矛刃還有一尺遠時,他手上一陣發滯的感覺,長矛準確的刺入了那名後金兵的頸部,整個動作都在瞬間完成。

面前那支討厭的長矛當啷掉在地上,對面的後金兵在分心之下,對他的刺殺幾乎沒有任何躲閃動作,捂著頸子倒在了地上。

下面那個火槍隊的近戰手又敏捷的站起,對著旁邊一個後金長矛手的頸子一刀紮過去,那後金長矛手正嚎叫著全神貫注的和對面刺殺,已經接近瘋狂,頸子被刺了居然都沒有反應,頸動脈的鮮血如噴泉一般噴出,他口中吐著血沫繼續往對面刺殺兩下,然後才嘭一聲軟倒在地面。

後金後排正往前填補,登州近戰兵不敢停留,蹲下身子往側面敏捷的移動,兩根長矛從後排急速刺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這近戰兵躲過一劫,剛要往回跑,後面又一根長矛殺出,刺中他背部,他頓時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起來。

雙方的其他近戰兵在長矛下鉆來鉆去,頭上是一叢叢往復穿梭的鋒利矛刃,他們瞅著空子就沖過去刺一刀,然後在後排反擊前趕緊撤退,被殺傷的長矛手往往一分神,便被對面的長矛殺死。

此時戰線上已經殺成一鍋粥,越來越多士兵撲到在中間地帶,擺在各自陣前掙紮,冷兵器造成的痛苦非常強烈,傷兵聲嘶力竭的嚎叫聲響徹戰線,寬闊而密集的接觸面迅速帶來了巨大的傷亡,雙方第一排都很快損失大半,後排的長矛兵不斷向前填補。整齊的後排很快變成鋸齒形狀。

登州鎮士兵幾乎都是在麻木的狀態下作戰,完全依靠著身體的本能反應反復刺殺。

在那個近戰兵協助下,關大弟此時已經占據了突前一步的位置,他的長矛控制了對方兩個人的缺口,阻止對方後排補上,乘著對方後排不及上前牽制自己的時候,關大弟朝右側又一個刺殺,將右側一名後金長矛手殺死,關大弟立即後退一步回到隊列。

他正面那個後金兵不管不顧的大喝著沖上來,手中長矛對著關大弟猛刺,一個矛頭在眼前急速擴大,關大弟保持著平槍姿勢,雙手發青的死死握住矛杆,右手稍稍一斜對準那後金兵胸膛,矛頭快到眼前,關大弟絕望的閉上眼睛,手上一股力量傳來,接著臉上一涼,關大弟睜開眼時,只見對面那甲兵不及減速,撞上了自己矛頭,手中用力一推,那甲兵仰天倒下去。

對面的矛刃在關大弟臉上劃開一道口子,鮮血順著臉頰流淌,他自己卻沒有絲毫感覺,腎上腺素的急劇分泌讓他的力量和忍耐力大增,高度緊張讓他無暇去管敵人以外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