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半渡

宣川南邊的身彌島浦,這裏是離身彌島最近的地方,而且此地適合於停泊船只,離岸邊三裏外的一座小山上,李濤瞪著發紅的雙眼,用遠鏡觀察著遠處忙碌的建奴。

他們一路跟隨後金軍到達了宣川,昨日掩護兩名隊友取船報信,目前只剩下四人,身彌島浦的岸邊沒有遮擋,他們只能遠遠觀察建奴的動靜。追趕建奴之時,他們只能走小路和山地,每日只能休息一個時辰,到了宣川浦之後,建奴很快封閉了海岸,他們只得隱蔽到遠離軍營的一片丘陵。

李濤揉揉發紅的雙眼,一陣陣困意不斷襲來,他使勁咬了一下嘴唇,疼痛感又讓他清醒不少。

旁邊傳來爬行的動靜,齙牙的聲音傳來,“隊頭,你歇歇。”接著一只拔了毛的死鳥就遞到了李濤面前。

李濤沒有回頭,把單筒遠鏡遞給齙牙,自己結果死鳥生吃起來,一邊擦著嘴邊的血汙一邊道,“建奴抓了不少朝鮮人,正在造船。”

齙牙一邊看,一邊用突出的上牙磨著嘴唇,遠鏡中的建奴大營建在一座小山後,四周林木蔥郁,從海上根本看不到,營墻外挖了兩重壕溝,各個制高點上都有建奴哨騎的身影,如果不是有遠鏡,他們也無法看清那邊的情形。

此時營中十分忙碌,不斷有騎兵進出,大批朝鮮人在四周砍伐樹木,營地邊的一條河流兩旁有許多工匠正在造船和大型的木筏,在岸邊列了長長的一溜,在這裏造船和木筏可以防止海上的明軍發現,渡海時就在河邊裝載士兵,順著河流就能進入海中。

齙牙過了一會道:“有七八條漁船正在裝人,他們要去哪裏。”

“身彌島,或是更近的宣沙島。”

齙牙笑道:“那就是說,韃子沒有借到船,只好用這點漁船。”

李濤點點頭,看韃子眼下的樣子,是打算自己造船蠻幹,齙牙又把遠鏡往西查看,宣川浦的方向能看到一座大營,“隊頭,咱們現在可是想回去都回不去了,岸邊的船全被建奴搶光了,而且海邊各個山頭都有建奴。”

李濤冷冷回道:“現在還說有個屁用,咱們就只能在這附近山上躲著,大人應當已經接到咱們的情報,等他們動手的時候,咱們乘機摸個大魚,所以咱們得隨時盯著大營,看熟那些旗號,到時別殺錯了。”

齙牙搖頭道:“怕是難,陳大人就帶了一千人來,這個建奴營地八百多甲兵,兩重深壕,若是派個兩百人守著南面小山,沒兩千人打不下來,蛇口浦、宣川浦還有建奴,三個大營隔著就不遠,騎兵眨眼功夫就能到,怕不得三千人才能打。”

李濤面不改色,“戰兵咋打不歸咱們管,老子就盯著中軍那個固山旗,正白旗的固山叫啥名字來著。”

“喀,喀,喀克篤禮,這些韃子名字都怪得很。”齙牙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他嬉笑著對李濤道,“背不出固山額真名字的,罰銀五錢,軍棍二十”。

李濤不滿的瞥他一眼,“老子本來記得,這兩天沒睡好覺才忘的。”

齙牙突然用手碰碰李濤,“又有人來,打的牛錄旗。”

李濤接過遠鏡,只見一隊騎馬的建奴從北邊進入營地,李濤翻開自己的冊子看了一遍,“正黃旗牛錄旗一面,隨行三十騎上下,這兩日都沒有正黃牛錄出營,應當是新來的。”

齙牙趕緊在冊子上記下來。

……

“砍,砍,老子砍死狗蠻子李倧。”

離李濤所在位置三裏外的後金中軍中,一個穿亮銀甲壯漢揮動著順刀,將一把梨木椅子砍得木屑橫飛,因為他的動作猛烈,背後的小辮子被大幅度的甩動著。

“固山額真大人還請息怒,眼下朝鮮已不能出水師,大人看是否還攻皮島。”

說話的便是剛剛進入營地的正黃旗牛錄額真滿達爾漢,他雖然只是牛錄額真,此次卻有聯絡朝鮮的重任,所以才敢出言勸說。

穿銀甲的壯漢暴喝一聲猛地高舉順刀,一刀斬在椅面上,那把滿是缺口的順刀終於不堪重負,斷成兩截,前面的一截斷刃高高彈起,當啷一聲掉落在滿達爾漢身前。

銀甲壯漢呼呼的喘著粗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便是此次的左翼統帥喀克篤禮,正白旗固山額真,在後金有時也稱為總兵官,與努爾哈赤時代的固山額真不同,現在的固山額真只是統兵官,並非是旗主。

他喘息完畢,咬牙切齒的罵道,“我大軍屯於宣川已三日,皮島兵又不是瞎子,鐵山的假營能瞞得多久,李倧這狗奴才敢不借船,老子總有一天屠光漢城,把李倧拿到田莊之中為奴。”

滿達爾漢與董納密對視一眼,他們兩人受皇太極之命往諭朝鮮,要他們提供糧食和船只,原本以為朝鮮多少會給一些,誰知李倧一口回絕,說大明如朝鮮之父,恩情兩百余年,後金往征大明,攻打的是朝鮮父之國,絕不提供船只和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