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心惟危(第3/3頁)

崇禎的臉容肅穆,口中喃喃道:“一一許臣,皆圖文龍也。”曹化淳沒有聽清,低頭在一邊不敢做聲,偷眼間發現皇上拿奏疏的手在微微發抖。

“五月二十九日抵雙島,而文龍至矣。臣詘體待之。杯酒款之。文龍若不屑於臣者。臣宣諭‘皇上神聖,合堯舜湯武為一君。臣子當勉旃疆場’。而文龍若怏怏不得志,止謂熹宗(天啟)皇帝恩遇之隆也。臣不覺失色……”

崇禎的臉上開始泛起紅色,呼吸也略略急促起來,冷笑了一聲,“當朕三歲小兒否。”曹化淳這次聽到崇禎的話,看看周圍的幾個宦官和宮女,揮揮手,那些人都自覺的退了出去。只剩下曹化淳陪著。

曹化淳這時才道:“皇上……”

崇禎手輕輕一舉,示意曹化淳不要說話。他已經看到了題本的中間部分,“……拜魏忠賢為父,繪冕旒像於島中。至今陳汝明等一夥仍盤踞京中。皇上登極之賞俱留費都門,是何緣故?交結近侍,十當斬;奴酋攻破鐵山,殺遼人無算,文龍逃竄皮島,且掩敗為功,十一當斬;開鎮八年,不能復遼東寸土,觀望養寇,十二當斬。”

崇禎臉上的紅色更濃,題本也終於看到了最後部分,“臣復朝西叩頭,請旨曰:臣今誅文龍以肅軍政。鎮將中再有如文龍者,亦以是法誅之。臣五年不能平奴,求皇上亦以誅文龍者誅臣……”

“但文龍大帥,非臣所得擅誅。便宜專殺,臣不覺身蹈之。然苟利封疆,臣死不避……”

崇禎的眼睛猛地眯起:“非臣所得擅誅,原來你也知道!”他兩手將奏折握得過緊,已經有些發皺,看到這裏,他猛地大罵一聲:“豎子焉敢爾!”雙手同時揮動,將禦案上的筆墨硯台全部掃落,在地上碰出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

曹化淳嚇得跪在地上,口中勸解道:“或許那薊遼督師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或者毛文龍果有不法之事。”

崇禎搖搖頭,曹化淳對朝廷體制並不清楚,他也沒有跟曹化淳解釋,他發火的原因,是他突然發現眼下的薊遼似乎已經不在朝廷控制之下。

“曹伴伴,陪朕走走。”崇禎喘息幾口後,站起身來,曹化淳就在身後落後一步隨伺著,崇禎一路慢慢走著,到了乾清宮大門外,下意識的走了進去,一路上都在低頭沉思,曹化淳也不敢打擾他。走到大殿中間,崇禎停了下來,靜立良久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他擡起頭來,看著自己手書的乾清宮對聯。

中間的牌匾上寫著“敬天法祖”四個大字,兩楹各書“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崇禎口中念了一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片刻後崇禎慢慢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滿是沉靜,他對曹化淳道:“曹伴伴,傳朕口諭,諭兵部:朕以邊事付督師袁崇煥,關外軍機聽以便宜從事,乃島帥毛文龍懸軍海上,開鎮有年,以牽制為名,全無功效,勸降獻捷欺誑朝廷器甲……崇煥目擊危機,躬親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