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殺才

“嘭”一聲,周少兒鎖子甲都沒脫,直挺挺的倒在自己的床位上,全身累得一點勁都沒有,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他在多次剿匪中積累了苦勞,終於升到了伍長,編制到第二局殺手旗,他雖不強壯,但關節靈活,所以當了圓盾手,他們老一隊的人都升職了,現在第一殺手旗隊補充了一些新來表現突出的人,成為了新的藍隊,聽說以後還可能不再歸屬戰兵,而歸訓練隊管轄。

“那李東華真殺才一個,他剛來的時候老子聽他講遼東的慘事,還同情他,豈知他一升官便想盡法子折騰人。早知道如此,當時便該痛揍他一頓。”

周少兒聽著鐘老四的聲音,心中非常贊同,那李東華剛來就在第一殺手旗隊當長槍手,住的宿舍就在他們隔壁一排,這人平時不啃聲,刺殺時兇狠得如同靶子就是仇人,還給他們作過建奴惡行的報告,所以基本都認識他。現在剛提到中軍侍衛室當訓練參謀,居然幾天就改了當月的訓練計劃,早上跑操負重加一半,每晚還加練,下午的個人技藝時間原本比較輕松,也被他加了一倍的密度,真真一個殺才,現在除了東江來那些遼民之外,全軍沒有人不恨他。

他的老隊友也只剩下一個鐘老四,其他人都調走了,鐘老四因為怨言太多,不太受上官待見,只當了周少兒的隊長,害得鐘老四不得不又改練旗槍。

屋內一片昏暗,門口的燈籠光照進來,拉出各人長長的影子,他們隊中還有一個東江來的,悶著頭沒吭聲,用一張帕子不停的搽著頭上的汗,周少兒心頭同意鐘老四的話,但沒說什麽,人家都是東江來的,萬一說些壞話,告到李東華那裏去,他還不更起勁的折騰第二局。

鐘老四看無人搭話,把旗槍狠狠扔在床上,又把身上的零碎物品一一取下,氣沖沖的對火兵道:“關帝廟,去把宵夜領來。”

關帝廟是從鄉勇中升上來的火兵,走路特別厲害,擔著挑子比空手的人還走得快,名字叫關二弟,鐘老四便稱呼他為關帝廟。但李東華同樣沒放過火兵,那關帝廟也累得夠嗆,但是隊長都說了,只得萬分艱難的從床上撐起來,往局部過去,一會就領回來二十多個夾肉燒餅,香味一進來,鐘老四馬上跳起來,抓了兩個啃起來,其他人也陸續去拿了,各自狼吞虎咽。

周少兒最後一個拿到,慢慢的吃著,鐘老四腮幫子鼓得老高,嘴裏都填滿了,吞下一點又啃一點,保持嘴裏滿倉。周少兒第一個才啃了一半,他就吃完了,抱起椰瓢(明軍水壺)咕嘟嘟灌了一通,用袖子把嘴一搽,肚子還是餓的,左右看看,右邊的關帝廟比他還吃得快,已經把手指都舔幹凈了,就瞟到了周少兒手上剩的一個燒餅。

“周少兒兄弟……”

鐘老四剛剛說了五個字,周少兒就知道他要幹啥,拿起燒餅湊在嘴邊,往上面連吐幾口口水。鐘老四見了罵道:“你狗日也是殺才。”

周少兒不理他,自己繼續和著水慢慢的啃,他也剿過多次匪,上次還用大棒打傷過一個悍匪,從那以後他膽氣壯了很多,現在上有旗隊長、軍法官,若是隊長有無端欺壓行為,任何人都可以跟軍法官投訴,也不怕這鐘老四欺負。

鐘老四原本覺得周少兒是老隊友,可以問他要一個,現在沒了指望,也不敢去強搶其他人的,眼珠轉轉對周少兒道:“你兩個餅子吃得飽沒?”

“我飽了,你要去買自己去,已經敲過靜鼓,我可不願被鎮撫抓到。”

“你狗日的就是膽子小。”鐘老四也不叫其他人,拉開宿舍門,探頭張望了一下,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今天有些月光,他適應了一下後,一路偷偷摸摸穿出營房區,路上躲過了兩個哨兵和鎮撫軍士,摸到了西邊的圍墻邊,那裏有一處沒清除的灌木叢,樹叢邊的墻上搭了個梯子,已經有七八士兵在梯子下等著,他們聽得腳步聲,轉頭看了一眼,然後又紛紛低聲催促梯子上的人。

鐘老四一到也是嘴巴不停,“快些,快些,買個東西那麽磨蹭幹啥。”

梯子上那人回頭罵道:“催你娘的催,還沒補銀子,你們給我補齊不成。”

下面的人還是紛紛吵鬧,不過都不敢高聲,梯子上那兵好一會才補好銀子下來,手上抱了半只雞,一邊啃著一邊往營房區摸回去。

鐘老四看了口水直流,排在最後,不斷的催促前面的人快些,終於到他後,噌噌噌就爬上去,頭一冒上去,就看到外面的一個人頭,文登營老營盤裏面的一個中年女人,一臉殷勤的問道:“兵爺買啥?”

“你娘的,到這裏不買吃的,難道買你女兒。”

“俺家女兒還小了點,要是……”

“少廢話,快來一只燒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