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憋悶的行軍

威海衛東門外的校場高台上,楊雲濃指揮大人穿了一件特制的鱗甲,他體型太胖,任何明軍的制式鎧甲都穿不進去,只好讓所內軍匠打了一件特制的,但又不能太重,那些工匠想盡辦法,把鐵片打得很薄,制出一件二十斤的鱗甲,實戰效果就打了折扣,不過外面看著還是十分威風。

楊雲濃背後站了十五個家丁,他原本有二十個家丁,被打劫的時候死了五個,他每年養這些家丁一人要十多兩銀子,多年下來投資也不少,計算下來加上貨款總共超過五百兩銀子了,令他心痛了許久,所以最近心情很不好,現在看到台下的狀況就更不好了。

台下已經站了兩百多軍戶男丁,有幾十個是輪著值守衛城的守城軍,其他大多是臨時抽調的三個千戶所屯種軍,這些人中有壯年男子,也有五十多歲老翁,還有十來歲的半大孩子,也沒什麽軍裝,就穿著平日種地的破爛衣服,按各自墩堡站成幾大堆,大堆中又按熟悉程度站成許多小堆,正熱鬧的拉著家常,還有些送行的女人小孩夾雜其中,一些孩子哇哇的哭著,場中鬧成一片,要不是他們手裏拿了些兵器,旁人還以為是某處趕集。

三個千戶和文登縣的鄭典史都在楊雲濃旁邊陪著,三個千戶看指揮大人臉色不善,和鎮撫一起跑下去對著場中軍戶連打帶罵,折騰了足足一刻鐘,這些軍戶多半都是各級軍官的佃戶,對他們還是懼怕,畏畏縮縮的總算是按各自百戶站好,雖然還是亂七八糟的,但比剛才的菜市場好了一些。

楊雲濃臉色稍霽,等幾個千戶回來,陰陰的問道:“還有多少人沒到?”

幾個千戶都輪流報了,大概還有一半未到,此時也沒到午時,沒到也說得過去,楊雲濃賠上笑臉,跟旁邊的鄭典史告罪,那鄭典史看多了衛所,知道衛所兵就這個樣子,一年不見得能操練一次,倒不以為意。

等到巳時三刻,又零零落落來了一些,見面打招呼拜年的聲音又到處響起,這些軍戶都是威海落地生根多年,互相通婚的很多,即便不是一個墩堡,也有很多人認識,場中又開始亂起來,鎮撫又帶了自己的兩個家丁上去打罵。正打得熱鬧時,北邊傳來一陣整齊的號子和踏步聲。

場中眾人都奇怪的轉頭看去,只見近百人分為六個隊列,前面五隊每隊十二人,全部頭戴明盔,都穿著統一的胖襖,隊官手執旗槍走在最前,中間兩伍成兩列縱隊,最後一個挑扁擔的火兵。他們步伐整齊,臉容肅穆,各自扛著兵器,軍容嚴正,踩著同樣的步子往這邊走來。

這些威海軍戶何時見過這樣的軍隊,有些人平日倒看過他們幾次跑步,大家都覺得這些人傻,每日不知跑些啥,現在一看他們行軍,居然有如此氣勢,不由都停下說話,呆呆的看著這支奇怪的軍隊。

這支小部隊全部進入校場後,依次排在點兵台前,到位的也不停下,在原地踏步,整齊的腳步聲仍然響著,直到所有小隊都在台前到位,領頭的千戶一聲大喊,“全體立定!”

近百人同時大喊一聲“虎!”(注1),右腳同時用力踏地立定,校場中的人全都嚇了一跳,似乎覺得地面都抖了一下。

“全體左轉。”近百人又是齊刷刷的以左腳為軸,身體左轉,跟著啪一聲右腳並攏,近百人如同一人般,轉身後便漠然肅立,無一人轉頭或說話,較場上突然間變得靜悄悄的。

所有在場的眾人從未想到過軍隊能像如此模樣,楊雲濃呆呆的看著陳新跑上台來,只見陳新在楊雲濃面前跪下道,“屬下威海衛左千戶所百戶陳新,受命帶所屬軍戶七十八人赴衛城聽用,克期到達,請大人示下。”

楊雲濃還呆呆的,旁邊鄭典史倒先反應過來,忙捅了楊雲濃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有點忙亂的道:“好,好,這個,陳千戶便在這裏就是。”

鄭典史聽他說得有點不像話,咳嗽一聲道:“楊大人,是否先安排這位陳千戶到左千戶所的位置列隊。”

楊雲濃恍然道:“啊,正該如此,陳千戶,那你便帶你屬下到左千戶所的行伍列隊。曾千戶,快帶陳千戶去。”

陳新又跪下施禮後,下台又是幾個口令,隊列右轉行進到左千戶所的位置,排成六個兩行隊列。這時又有五個軍戶牽來了五頭騾子,交到了後勤隊手上,陳新就是打算在較場給威海衛一個下馬威,免得衛中以後有人打他主意,所以為了隊列整齊,連騾子都沒牽進場,此時收了騾子,便打發那幾個年紀大的軍戶回去了。

鄭典史等他們走遠,才對楊雲濃道:“令行禁止,楊大人手下有如此強軍,何愁區區通天梁。”

楊雲濃在典史面前找回些面子,心中得意,口中客氣,“陳千戶治軍得力,連巡撫大人都是欣賞的。”他也不說陳新是巡撫安排的,鄭典史還以為巡撫欣賞楊雲濃,順帶欣賞陳千戶,眼光也略略不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