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小波瀾

隨後的幾天,陳新依然打發大夥出去打聽消息,他自己又去了一趟買的院子,仔細觀察了一番環境,確實如秦律方所說,前後都有胡同,胡同中住戶大半是外地人,很多是在崇文門附近做生意的,以浙江居多(注1)。據秦律方說,鄰裏關系比較疏遠,互相之間交往不多,外面崇文門外街人流密集,陳新對這院子周圍環境十分滿意。他在附近轉了兩圈,記下了道路。

其他時間,他便帶著盧驢子在都察院、兵部附近轉悠,也在崇文門周圍看了些店鋪。海狗子和張大會就在棋盤街附近打聽消息。宋聞賢等了幾日,已經有些不耐,催著陳新趕快辦理納級之事。

這樣一直到了十月十五日,陳新在客棧中還未出門,張大會急匆匆跑回來,對陳新道:“陳,陳大哥,昨天有個叫楊維垣的,上疏彈劾崔呈秀。”

“你在哪裏打聽的消息?”

“你給我的二十兩銀子,我全給了一個出宮采買的小宦官,聽他說的。”

陳新沉吟道:“他說的可準?他在宮中作何差遣。”

張大會道:“應當是準的。昨日才識得他,他原來是王體乾手下的領膳廚役,以前由幾個大太監輪流給熹宗皇上供膳,現在這新皇上進宮後,改為尚膳監供膳,新皇帝要做啥,大夥都還不太明白,他說大家生怕跟錯了人,整日在打聽動靜,所以有什麽消息,也不難知道。”

陳新贊道:“這事辦得好,可問清了彈劾的內容?”

張大會為難道“這倒是沒有,他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此事而已,還有楊維垣是禦史。”

陳新很想說一句“再探”,然後手下就急急而出。但他知道不行,以現在的資源,很難準確知道那些奏章的內容。但是只要是彈劾就好了。

“你問的時候以什麽名義問的,他有沒有起疑?”

張大會嘿嘿笑道:“我說我也想進宮當宦官,托他打聽一下跟那個老公更好。然後慢慢問到崔呈秀身上。”

陳新也笑:“你進宮也挺好,那裏面白胸膛多的是,隨便摸。”

說罷他想了一會,對張大會道:“咱們不等了,不管他彈劾的啥,就找他動手,你先去都察院附近,跟著這楊維垣,尋到他家後立即來通知我。”

“明白了。”

……

十月十七日的下午,內城北的方家胡同中,兩個轎夫擡著一架小轎慢悠悠走著,一名管家隨在轎旁,雲南道監察禦史楊維垣在轎中一臉深沉,他十四日彈劾崔呈秀(注2),被皇帝斥責,作為魏忠賢的打手之一,他很清楚眼下局勢的微妙,如果崔呈秀一直在本兵的位置上,皇上對魏忠賢就不會真正放心,所以魏忠賢告訴他彈劾崔呈秀時,他也理解了魏忠賢的意圖。

皇上駁回自己的奏疏,可能是要安廠臣的心,或者是懷疑只是廠臣的試探,眼下廠臣已然決定犧牲崔呈秀,通知自己還要再上奏疏,讓崔呈秀承擔一切罪責。

他揉了揉額頭,自崇禎上台一月多來,只有楊所修上奏了一本奏疏,不痛不癢的彈劾崔呈秀該守制,楊維垣十四日的奏章最重要一條,彈劾崔呈秀自任本兵,其弟任浙江總兵,算是涉及到了敏感內容,已經滿朝皆知,不少人對他頗為敬佩,大賺了一把名聲。

今日第二本彈劾崔呈秀的奏章又遞交上去,楊維垣倒很是樂意幹這件事,任何一方得勝,這件事都對自己有利。想到這裏,他臉上露出一絲奸笑。“咱這腦袋,穩妥了。”楊維垣在心中滿意的嘆了一句。

“殺!”突然一聲暴喝。

楊維垣一個激靈,轎子外面的管家慘叫一聲,然後便是倒地的聲音,楊維垣慌張的正要掀開轎簾,兩名轎夫也發出兩聲慘叫,轎子啪一聲歪倒在地上。

楊維垣腦袋撞到木方上,外面傳來一陣路邊行人的驚呼,楊維垣頭暈腦脹的從轎子中爬出來,眼角一掃,前面的轎夫正倒在地上呻吟,周圍一片逃竄的路人背影。

“殺!”旁邊閃出一個精瘦的身影,揮起一條扁擔呼一聲砸在楊維垣扶轎杆的手上,哢嚓一聲,楊維垣指骨斷裂,他慘叫一聲,突然不知從哪裏來了力氣,猛地跳起來,往家門方向跑去。

剛跑出十來步,後面腳步聲響起,又一扁擔打在他背上,楊維垣腳下不穩,摔倒在地,他轉過身子,恐懼的看著身後趕來的三人。三人都用黑布蒙了臉,只露出眼睛,兩邊的兩個人手持扁擔,中間一人手執一把雪亮的短刀,一身殺氣的逼了過來。

“你,你們想幹什麽,我是朝廷命官,我乃都察院……啊呀”

楊維垣話未說完,旁邊一個持扁擔的又一下砸在他腿上,立時就把腿骨打折了,楊維垣痛的話也說不清楚了,“別,各位大爺別殺,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