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接舷血戰(二)

“傳宗,你只有刀,沒有接舷之前不要露頭,別沖前面。”

“知道了。”

對面的朱印船左舷兩門火炮各發兩發,無一命中,王足貴也用右舷的紅夷炮打了兩發,同樣沒中,再次裝填後雙方都沒有發射,這個時代的鐵炮都無法連續發射,雖然裝填速度並不慢,但連打三發後,就要等它散熱,一個小時不會超過八到十發。雙方都留下最後一發,等到距離更近的時候使用。

福船上十多個水手手執長矛和撓鉤,腳邊放了飛爪,在右舷邊嚴陣以待,還有七八名水手拿著鳥銃,其他水手多手執倭刀、腰刀、短柄斧、鋼叉等短小兵器,散布在甲板各處,雙方帆船上都有很多纜繩縱橫,除了剛接舷的時候可以用長矛交戰,一旦跳幫後就不適合長兵器。

陳新吩咐完盧驢子,等了一會,沒有動靜,從護板上探出頭去一看,朱印船已在五十步外(明代一步為5尺,為156厘米),突然轟的一聲巨響,一個黑色的鐵球沖出白煙,向自己方向急速飛來。

陳新全身發麻,還不及反應,就聽得“嘭”一聲,陳新右手約五米處的護板突然炸開,鐵球挾裹著無數的毛竹碎枝橫掃那一段甲板。一名長矛手就在護板後,被鐵球直接命中,隨著一聲悶響,長矛手瞬間變為了無數塊碎裂的肢體,向周圍飛散,一陣血霧噴灑在周圍甲板,那鐵球余威未盡,撞破左舷護板跌入海中。

片刻後,幾名受傷的水手才開始慘叫起來,他們被毛竹碎片釘了一身,其中一人被那名倒黴長矛手的血霧灑了一身,馬上又被十多塊大小不等的碎塊擊中,血流如注,整個人如同從血水中撈起來一般,倒在地上長聲慘嘶,身上的劇痛令他的身體蜷成一團,劇烈的翻動痙攣著。

陳新怔怔的看著眼前一截帶肩膀的手臂,胃中一陣陣抽搐,這塊東西撞到左舷後,被毛竹彈回到自己面前,肩膀的斷裂處殘留著絲絲泛紅的肌肉,仍然在緩緩流出血液。

“啊!!!”“啊!!!”

非人的聲音終於讓陳新從麻木狀態中開始恢復,他吃力地把目光從眼前的殘肢上移開,看看甲板滾動的幾個傷員,不知應當如何做,他腦袋的反應遠遠沒達到平時的程度。

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那名重傷員的叫聲戛然而止,趙東家用左手將頭顱隨便的扔到一邊,又提刀朝另外一個嚎叫的傷員走去,那傷員左眼插著一根碎片,滿臉血汙,見了趙東家過來,連忙搖晃著手,把衣服抓起放到嘴唇咬住。趙東家見了,淡淡說道:“再叫一聲,就要你命。”

那傷員點點頭,死死咬住衣服,不再出聲,另外一個是個輕傷,見這個情形,也趕快閉嘴。趙東家神色如常,一腳踢開地上一截大腿,來到被打壞的右舷護板旁,兩船相距只余四十步,對面一個鐵炮手(日本火繩槍手)對著趙東家開了一槍,打在了船身上,被二寸五分的船板輕松擋住,在移動的船體上用滑膛槍射擊移動物,是不可能有精度可言的。

趙東家不為所動,轉頭對眾水手大吼一聲:“殺他娘的,賺大錢了!”

“殺!!!”

“轟”“轟”“呯、呯”

福船右舷的一門紅夷炮和兩門弗朗機同時開火,七八名鳥銃手也開始射擊,對面的朱印船被接連命中,傳來陣陣慘叫,它已經打完了火炮,一時不能再發,陷入挨打的境地,福船的紅夷炮炮身滾燙,也不能再發。

王足貴等人用弗朗機快速發射,三人一組的炮手配合嫻熟,打過一炮,一人拉出鐵閃、一人提起發射完的子銃,另一人填入新的子銃,開始那一人便又插入鐵閃,比鳥銃手還快得多,雖然大弗朗機彈丸不到一斤,但近距離威力仍然不可小視,打得對面那朱印船的左舷木屑橫分,很快一片狼藉,護板殘缺不全。

等到弗朗機打完所有子銃,雙方相距不足二十步,火銃手又開始互相對射,望鬥中的朱國斌等人開始連連發箭,他們居高臨下,等到相距二十步才開始射擊,又以朱國斌箭術最準,雖然桅杆頂部的晃動比甲板大,射了五箭,仍然命中兩人,箭支力道十足,插在木板上嗡嗡的發出震動聲,朱印船沒有望鬥,在這個距離上完全處於劣勢,逼得甲板上的水手找了些木板頂著,擋住望鬥中的弓箭,只有幾門火銃和弓箭在甲板上無力的反擊,其他人東躲西藏,狼狽不堪。

陳新此時心跳劇烈,喉嚨發幹,盧驢子在他旁邊,趴在護板上露出個頭,看著對面的甲板,發出沉重的呼吸聲,那半截手臂仍然在陳新眼前,時刻分散著他的注意,陳新鼓起膽氣,猛地一把抓住那手臂,使勁甩向外面海中,扔出後手上殘留著一點涼涼的感覺。

盧驢子在旁邊道:“陳哥,快打那邊,好近了,一個一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