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一個輸,一個哭

當晚玉麟等人並沒有直接遠去,而是暫住在雲州城歇腳。祝辰瑤作為七玄谷代表,帶了一些師兄弟,在雲州城設宴款待。在雲州城而不是在谷內接待,代表了七玄谷與玄天宗自然門之間的裂痕。這場接待也算是這幾家重新接觸的意思,由年輕一輩嘗試交流。

莫雪心和薛牧也就都不合在,否則在他們面前,年輕一輩宗門交流會失了意義。

薛牧在臥室裏擁著莫雪心和秦無夜,軟玉溫香左右在懷,他依然靠在床頭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種美色在抱的時候他這樣的表現挺少見的,莫雪心奇道:“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啊……不管是為了習武,還是為了問道,把人的天性壓抑扭曲了多少,這真的是道嗎?”

莫雪心倒是不糾結這些:“百家道不同,豈不就是因此而起。誰都認為自己是對的,怎麽證明?比所有人都強,別人的自然就是錯的。至少現在,藺無涯沒能證明他比薛清秋強,薛清秋也沒能證明她比藺無涯強,而我們緊緊追在身後,也未必不能超過他們的壓制……便是身後的我們,我和無夜,依然不相為謀,層層向下,永無休止。”

秦無夜微微一笑,沒跟她爭。在這件事上,她和莫雪心意見一致。

薛牧嘆道:“不管怎麽說,你們這種意識道爭倒確實是比他們為了稱尊而爭高端多了。就像藺無涯,我想恨他都提不起多少恨意來,反倒覺得有點可憐……偏偏又知道,在他眼裏我們也未嘗不可憐,這真是……”

秦無夜笑吟吟地問:“那玉麟呢?”

可見剛才薛牧和玉麟的對話,其實這倆都在偷聽。

“玉麟根本沒忘情,他那擲瓶於地的模樣,呵呵,只是嘴硬而已……可能也因為他修行沒到家吧,可惜,石磊之事多半又會更加堅定了他絕了俗緣的念頭。”薛牧頓了頓,又道:“說起來我倒不希望他修行到家,變成無欲無求的真道人,又或者斬情絕欲的藺無涯……那都不是我喜歡的那個朋友了。”

“喂!”秦無夜神色不渝:“那我呢?你不喜歡是吧。”

“你?”薛牧沒有直接回答,自語般低聲道:“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秦無夜怔了一下,張嘴想說什麽,卻卡住了說不出來,繼而神色越來越怔忡,漸漸癡了。

莫雪心看了她一眼,她的文藝細胞以及對秦無夜的了解程度都不足,沒法去品味這句詩的雙關性,實在不知道秦無夜在發什麽呆。倒是聽薛牧吟詩,她想起一件和玉麟這事有點關聯的事情,正要問時,秦無夜卻忽然開口了:“薛牧,我要教訓玉麟。”

“呃?你會打死他的,不要吧……”

“我替那位女子不值。”秦無夜冷冷道:“憑什麽?”

“當你會問憑什麽的時候,對合歡之道是否有了質疑?”

秦無夜冷冷道:“我的事另說。”

薛牧嘆道:“教訓人不一定要拳頭的……”

“用報紙啊?”

“用你合歡宗的侵入人心的聲音。比如……”薛牧頓了一下,低聲吟唱:“如是我聞,愛本是恨的來處。天道不歸路,一個輸,一個哭……”

這回莫雪心的藝術細胞也夠用了,和秦無夜對視一眼,都覺得有點意思。

“你給我保護,我還你祝福,你英雄好漢,需要抱負,可你欠我幸福,拿什麽來彌補?難道愛比恨更難寬恕……”(注:王菲《寬恕》略改)

兩個女人都慢慢坐直了身體,秦無夜眼裏的復雜無法言喻。

過了好一陣子,莫雪心嘆了口氣:“我曾聽元鐘說起,你在無咎寺寫過一首詩?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是啊。”

“那你認為何以兩全呢?”

“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說我自己不會去問道吧……如果非要問,我認為欲窺天道,先修人道,所有反人性的東西,都不是真的道。”

莫雪心怔了怔,咀嚼了好幾遍,大喜道:“薛牧,你我果然道合。”

薛牧還沒回答,秦無夜悠悠道:“你們的道早合上了,還不夠嚴實?”

莫雪心:“……”

秦無夜靠在床頭,幽幽看著天花板,低聲自語:“一個輸,一個哭……”

她想起了薛牧的言語:會為你哭的人,當然是我啊……

直到吹熄燭火,靡靡之音悄悄響起,秦無夜第一次在做事的時候腦子裏還在反復回蕩著其他的聲音。

……

次日一早,薛牧去雲州城給玉麟等人送行。

“關於七玄事變之中,我玄天宗坐視不理的事情……”玉麟頓了頓,低聲道:“貧道已經向祝師妹表達了歉意,這是我玉麟因私誼而錯大義,同時還影響了宗門傾向。貧道此番回宗,會向師尊請個說法,是該如何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