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9章 五世相韓

淮陰韓信稍遠戎馬,在江陵談婚論嫁之際,另一個韓信,卻在為韓國的未來與人爭論不休。

“什麽,要放棄好不容易才奪取的縣邑?”

十一月初十這天,潁川郡許縣,充當臨時王宮的縣寺裏,韓國新上任的“將軍”公孫信瞪大了眼睛,看著對面的韓國“申徒”張良,想不通他為何會提出這種建議。

前幾個月,楚國使者把公孫信當成韓信的誤會,早就解開了,雖然有些尷尬,但公孫信稍後便等來了楚國的增援。

來的還有大名鼎鼎的張良,以及歸國的橫陽君韓成。

在張良建議下,韓成被楚國擁為韓王,正式宣布韓國復辟,範增希望他們能西略韓地,作為楚國的西部屏障,好讓項籍能安心攻略碭郡。

雙方合兵,得兩千人,在張良的建議下,以召陵縣(河南漯河)為基地,北攻許地。

要知道,在滅亡前夕,韓國已失去了宜陽、南陽、上黨,只剩下兩部分:鄭地,許地,皆是春秋古國,其中許地在東,一馬平川,鄭地在西,稍有山川。

張良的建議是,只從南往北打,絕不貿然西進,越過潁陰縣,接近潁川郡的主幹道。

作為將軍,公孫信是合格的,復辟韓國先克許縣(河南許昌以東),作為臨時都城,再取鄢陵,前幾天又占領了尉氏縣。

四縣在手,兵員也擴充到了三千,但對未來韓國將向何處發展上,公孫信卻與張良產生了分歧……

“沒錯。”

張良作為韓國申徒,卻依舊衣著簡樸,他說道:“召陵本楚地也,可歸還楚國,而後當放棄許縣、鄢陵,將兵員集中到尉氏去。”

“這是為何?”

當著韓成的面,公孫信與張良持不同意見。

“許縣是吾等控制最大的城,西控新鄭、陽翟,東引鴻溝、淮陽,舟車輻集,轉輸易通,原野寬平,耕屯有賴,土田沃衍,人民殷阜,正當以此為基,召集韓地仁人志士,以圖光復新鄭,復我大韓啊!”

張良搖頭:“正因為許縣乃東去淮陽的必經之路,所以才必須放棄!”

“秦軍仍然強大,吾等曾得數城,潁陰、長社相繼投靠,但秦輒復取之,眼下王賁已從漢水退兵,大軍雲集南陽,兵線收縮後,王賁便能騰出手來,對付諸侯,我韓國首當其沖!”

張良最近一直在擔心這件事,所以才主張去最偏遠的尉氏,避其鋒芒。

至於去尉氏以後,他也有一個清晰的想法。

張良取出袖中地圖,在案幾上攤開,指著尉氏以北對韓成道:“大王請看,尉氏以北,有圃田澤,東西六十裏,南北三十裏,是韓地最大的湖澤……”

此湖位於後世中牟和鄭州之間,在上古時期,中原地區洪水泛濫成災,由於兩地中間地勢低窪,便蓄積成一個很大的湖泊,方圓百裏,現在稍微幹涸,尤其冬天,有很多可落腳的地方。

它在春秋時被稱之為“崔苻之澤”,子大叔執政時,鄭國、宋國一帶流民結集在此,給鄭國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若秦軍來攻,吾等可放棄尉氏縣,帶著兵員百姓,以及糧食牲畜,避到澤中去……”

“澤中?”韓王成和公孫信面面相覷。

張良苦口婆心,開始分析形勢。

“秦大韓小,秦強韓弱,而其主要軍力集中在郡府和交通要道沿線,在楚國忙於進攻碭郡,無暇西顧的情況下,單靠韓國一家不可能恢復全境,更有被撲滅之危……”

經過十月份的反復爭奪後,張良意識到,攻占陽翟、新鄭已不可能。因此,要改變計劃,轉移到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地區去,找個歇腳的地方,保存韓國的力量。

而圃田澤,無疑是最合適的避難所。

那兒草澤密布,遠離大城市,秦朝統治薄弱,有自給自足的經濟,是積草囤糧、聚集反秦力量的好地方。

更妙的是,圃田澤西北不遠,便是成臯,後世稱之為:虎牢關!

張良飽讀典籍,知道在許多年前,韓國創業之初,韓氏的謀士段規力勸韓氏宗主韓虎曰:“分地必取成臯。”

成臯,石溜之地也,看上去沒啥油水,但它卻是三川東面的天險,用段規的話說,是所謂“一裏之厚而動千裏之權者”。

韓虎依段規之言,分地時要了成臯,趙無恤和魏駒都認為韓虎是傻子,要了塊破地去。然而,韓卻從得到成臯開始,占據地利,慢慢吞並了鄭國。

成臯是韓國興盛的開端,但到韓國衰敗的時候,成臯又成了索命的鎖鑰。

對韓國而言,它太重要了,好似韓國的小雞雞,每次秦國掐住成臯,韓王就得跪地求饒,入朝請服。

到秦莊襄王元年,使蒙驁伐韓,韓獻成臯。而自秦據成臯,韓國再無險要,十九年後,葉騰率軍過成臯,入新鄭之郊如入無人之境,韓遂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