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0章 待我長發及腰

次日清晨,兵卒們陸續醒來,近萬人被安置在關隘南北,黑夫本人及其親衛,則住進了關城之中。

帶陸賈進陽山關的路上,利倉還揶揄道:

“陸先生,昨日真對不住了,但誰讓你罵君侯那麽狠呢?哈哈。”

陸賈能說什麽?事後黑夫給他升了爵,從公士直接提至不更,連升三級,搞得他很不好意思,整夜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一早來此,一是為了道謝,二是為了請罪,不然心裏總難踏實。

眼下,他只好應道:“是陸賈有眼無珠,有眼無珠……”

進營房時,陸賈瞥見,門口守著的短兵親衛,也已割去發髻。見陸賈來了,都惡狠狠地看著他,黑夫的威望已如日中天,陸賈若再敢罵,夜裏恐怕會被人割了舌頭。

利倉解釋道:“是桑木帶的頭,大將軍短兵四千人,戰及死吏,短兵也要一起處死,眼下君侯自討,短兵阻止不及,認為自己也有失職之罪,遂齊齊割去發髻。”

他指了指滿頭烏發,嘆息道:“吾等也欲自髡(kūn),但被君侯阻止,他說若全軍皆如此,不知道的,還以為昌南侯帶著大夥拋棄華夏衣冠,以蠻夷自居了。”

不過對短兵的舉動,黑夫默許了,陸賈料想,等消息傳到武昌營,這次未帶來的三千余短兵,恐怕也會爭相效仿,這或會變成黑夫親衛營的標志。

說話間,二人走到一座小院,這是陽山關守將的住所,占地不大,院內開了口井,進門時,發現黑夫正蹲在井邊打水洗頭,嘴裏還哼著小曲,爽得不行……

……

黑夫的確從身體到內心,都很快活。

一是略施小計,完美解決了陽山關叛卒的問題,先殺掉所有軍吏,剩下的小兵沒了領頭的,就算想再度作亂,也難以抱團。而後又借著自討施髡,讓在場的近萬人心悅誠服,既沒有破壞軍規律法,又樹立了“守信”的形象。

威信既立,兵就好帶了,就一撮現代人不甚重視的頭發,換來三軍歸心,真值!

二來嘛,便是乘此機會,與長發說再見,恢復了前世的小寸頭。

古人發式看上去很古樸,但真不方便啊。你們女朋友若留長發,便知道她們在沒有淋浴,沒有洗發水、吹風機的情況下,洗個頭多麻煩了。

西周時,周公旦一沐三捉發,不僅是賓客來的太頻繁,洗頭花得時間也長,且長發難幹,得在院子裏曬好一會太陽。

黑夫在北地和膠東時還好,不僅可用皂角、木槿等去油,還能讓老婆幫忙——黑夫骨子裏是個很敏感多疑的人,不喜歡外人觸碰自己。

到了軍中就蛋疼了,連搓背都只能靠手下,黑夫前世是南方人,視北方澡堂子為噩夢,光著身子,讓幾個五大三粗的軍漢在你身後呼呼赫赫,總感覺怪怪的。

更沒有洗發露,只能用淘米水湊數。

尤其是南方潮濕悶熱,行軍一流汗,頭發就像澆了層膠水似的,有時候他公務太忙沒時間打理,就會滋生出許多虱子來,咬得滿頭包……

可眼下,借這個機會,黑夫終於可以跟及腰的長發、滿頭虱子,還有將吏們人手一把,專門篩虱的木篦(bì)子說再見了!

擦完頭發,大呼痛快後,他正好看到利倉帶著陸賈過來。

“是陸賈啊。”

黑夫笑道:“你昨日怎麽罵我來著?”

陸賈下拜稽首:“是下吏誤會了君侯!不該以溪流之淺,妄測君侯海水之量!”

“海水之量?”

黑夫坐在井沿上掏耳朵:“我一個無信小人,哪來的海水之量?本君侯的心胸,窄得很!”

利倉在旁邊掩口竊笑,看來君侯不想就這麽放過這儒生啊,陸賈只能無奈地說道:

“是下吏說錯了話,現在才明白,將有五德,智、信、仁、勇、嚴,君侯俱全也!”

黑夫拊掌:“我就愛聽儒生說好話,不僅好聽,還引經據典的,你且一條條說來。”

自己挖的坑自己埋,陸賈只能硬著頭皮,吹噓起黑夫來。

“君侯知五事,精七計,能謀慮,通權變,知人善任。凡事皆運籌於幕府,臨陣還能隨機應變,審時度勢,此可謂智。”

“進有厚賞,退有嚴刑,在郴縣斬賈和,刑不擇貴,對屢屢冒犯君侯的陸賈,賞不逾時,寧可自討髡發,也不願毀諾,此可謂信。”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在長沙時,知士卒病痛,到了郴縣,察其勞苦思想,視為赤子,允其輪換休整,此可謂仁。”

“君侯不顧南方暑熱,親赴嶺南,決勝乘勢,決不逡巡,當斷即斷,此可謂勇。”

“軍紀嚴明,以殺伐之威肅整眾心,讓士卒知軍法如火,不可蹈也,此可謂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