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8章 胡兒十歲能騎馬

新鮮的灘羊肉在釜中煮到熟透,殺牛鞶卻等不及了,直接用劍叉出來,掏出隨身攜帶的銅削開始切塊。

“你這廝,剛用這把劍殺過人,還未擦盡血跡,怎能用來插肉!也不嫌臟?”

一旁的虎落槐氣得哇哇直叫,而殺牛鞶卻好似要故意氣他,十分張狂地舉起劍,伸出鮮紅的舌頭,將劍刃上殘留的匈奴人血跡舔去,還笑道:

“虎落家的人,何時變得和小女子一樣愛幹凈?不就是胡人的血麽?和羊血也差不多,好心讓你嘗嘗,你竟還不樂意。”

“罷了罷了。”

傅直拉住了幾要一躍而起的虎落槐,勸解道:“方才吾等去巡視,與匈奴遊騎遭遇,要是沒有殺牛鞶攔截,恐已讓那幾個匈奴人逃了,袍澤兄弟,勿要因小事傷了和氣……”

“誰跟他是兄弟?”虎落槐、殺牛鞶異口同聲。

傅直無奈地搖搖頭,也不管二人吵嘴了,他自己動手,將殺牛鞶切好的羊肉,夾入湯中泡軟的鍋盔裏。

熱騰騰的面香將肉香烘托到了極致,而肥羊的油膩,又被鍋盔吸納化為無形,又香、又酥、又軟,吃起來非常過癮,虎落槐和殺牛鞶也忘了舊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看著這兩個戎人百將的吃相,再瞧瞧身後徹夜不熄的營火,傅直緊了緊身上的甲衣,回味今日發生的一切,只覺得恍如做夢一般。

虎落槐是大原戎虎落氏的長子,與殺牛氏長孫的殺牛鞶家世代有仇,去年兩個部落還打了一架,死了不少人,所幸被北地郡尉阻止,還讓他們用“拔河”這種新鮮的方式決定牧場、水源歸屬。

而到了今年,大原戎五部壓根就沒功夫內鬥了,一千名青壯子弟統統被征召為戎騎,隨黑夫郡尉出塞,就連那因為“私鬥”被緝捕的百人,也被編入死士,馳騁在先,羸五日之糧,踵軍在前。

這不,抵達花馬池後,發現匈奴人前後加起來,恐有兩千騎,人數占優,踵軍率長義渠白狼不會傻到以一敵二,便帶領千余騎在鹽池旁紮營,與二十裏開外的匈奴人對峙。

他們中間,則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秦軍盼來的昫衍戎城,此刻正燈火通明,防著匈奴人夜襲。

匈奴人也不知秦軍具體人數,亦謹慎地遊弋在外,既不敢貿然攻城,也無法越過城邑,冒著腹背受敵的危險來襲擊秦軍,雙方便陷入了僵持中。

雖然大部隊相互對峙,但雙方遊騎卻派個不停:秦軍不斷派候騎去花馬池城取得聯絡,一副要內外呼應的態勢,匈奴人則想要讓騎從向南深入,看看秦軍是否有後續部隊。

在這個過程中,兩方沒少碰撞,各有死傷。傅直作為一百良家子騎士的統帥,也參與了戰鬥,第一次,他近距離觀察到了匈奴人是如何戰鬥的。

在傅直眼中,匈奴人比北地郡所有的戎族還要野蠻很多。他們天生醜怪,四肢粗短,軀幹壯碩,大腦袋,羅圈腿,整個身體的線條就好象是蹩腳工匠,用斧頭在一塊老樹根上隨便砍出來的一樣。

從他們三百騎突擊搗毀的一處匈奴哨探據點來看,匈奴人吃半生不熟的獸肉,湯則是地裏挖出來的草根,或者發酵的酸馬奶,直接在皮袋上加水煮。

他們穿粗糙的羊皮襖,或者是鼠皮袍子,那些繳獲的衣服臭不可聞,大概是穿上身以後就再也不洗不換,直到破爛不堪。

讓傅直感到震驚的是,本以為自己的騎術已經頗佳,即便這次出塞,郡尉不許他們使用馬鐙、高鞍,卻仍不亞於任何一個北地戎人。

直到與匈奴人交手,他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馬背之民。

那些與他們交鋒的匈奴騎兵,好似整個人長在馬身上一般,不必馬鐙,就能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或疾馳開弓,或猛地回頭射箭,一氣呵成。他們捕殺的那些匈奴人,只是十余人就耍得上百人團團轉,追了許久,靠著戎人包抄,才將其殺死!

而這些匈奴人的戰術,也讓傅直感到驚艷,本以為這群戎狄不識兵法,只有些蠻勁和天生的騎射。結果卻讓他大開眼界:交鋒的時候,匈奴遊騎很少排成整齊的隊形,時而分散,時而聚集,來去如風,往往在己方沒有防備的時候就已經沖到眼前,開弓射殺一番後又迅速離去。

“其疾如風,侵略如火……”傅直暗念這句話,郡尉要求良家子做到的四件事,匈奴人已天生就會兩樣。

這群人仿佛天生就知道騎兵該怎麽玩,在遠處他們飛快地射箭,且準頭驚人,若是靠近後,他們則用石制的匕首或者青銅劍與敵格鬥,舍生忘死驍勇無比,還會突然甩出繩套,將秦人縛倒在地,動彈不得。

一天接觸下來,傅直已經明白,己方遇到了非常可怕的敵人,若不靠高鞍、馬鐙,良家子在馬上難以與之抗衡。